“七婶一定是误会了,那钱是我一个美术朋友借的,她家有钱,但近期闹矛盾,所以朝我借些,昨晚我就是去约的,后来就住下了。姑妈问的时候我又不好意思说那个朋友,她现在躲着外界的人,怕家人找到。”
  这样一说倒也是天衣无缝,他们不会去询问是哪个朋友。
  她的朋友虽然不多,家里人只知道惠兰,所以又听说一个朋友,也不是很意外。
  “那小丫头你应该劝劝,家里人多担心啊,你瞧你把我们吓得。”
  沈之城装作随意的样子,丢开洛语起身倒了一杯水,坐下的时候去了餐桌的椅子上。
  云逸知道他在为自己开脱,在场的大人也搞不懂小孩子的事情,也就不了而之。
  她问了他们买搬房的时间,一点都不着急,她自然猜出来是洛语在闹事。
  四婶带着一直没说话的四叔走了,姑父出去送人,而洛语走到沈之城旁边,敲了一下桌子:“你躲我?”
  “又怎么了?”沈之城语气中已有不耐烦,他性子极好的。
  “那为什么倒水后不去沙发坐?”
  “我喝水呢,水热。”
  沈之城把杯子重重地放在桌子上,拿了外套就往外走,云逸一直注视到门边,礼貌道别:“路上小心点,七叔七婶,我不送了。”
  院外有姑父在送别,她也没必要跑这一趟。
  沈之城点点头,抽出被洛语挽着的臂膀,他犹豫一下,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就走了。
  整个客厅静下来,只剩下姑侄俩。
  云逸替姑妈擦干眼泪,自己拼命忍住,笑着说:“姑妈,这次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小云,你真的喜欢沈之城对吗?”
  她脸色凝住。
  姑妈眼神飘忽不定,“我一直认为三年前你离开是因为学业的事情,没想到是因为,沈之城被逼结婚。”
  这个女人到底有多疼她呢,云逸不知道,她只知道姑妈说起七叔时,称呼的是沈之城,而不是你七叔。
  虽然一直瞒着,但还是知道了,云逸对洛语的隐忍,已经到了极致。她的性子是死火山,一直压抑爆发,洛语三年前前欺她辱她,告诉家人关于沈之城同她的事情。
  都能忍。唯独,被姑妈知道。
  “小云,如果现在是三年前,我宁愿把你送给你妈妈抚养,这样你就可以同沈之城在一起,没人说闲话了。”
  “姑妈。”云逸眼中漾起水波,正色道:“你说过我是你的女儿,这样沈之城就是七叔,这是铁不争的事实。现在什么都过去了,我没什么遗憾的。”
  “这几年在外一定受了不少苦,我不知道,不知道……他们一定针对你很多次,姑妈却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知道的话,一定不会让她受委屈,一定会让她多亲近王雪梅,而不是仗着她是张家唯一血脉,把她牵制在身边。
  云逸想安抚姑妈,但发现连自己都安慰不了,刚才的沉闷气氛被冲开,徒留浓浓的哀伤。
  姑父进来的时候,朝云逸点点头,示意她先上楼,姑妈这边有他的照顾。
  刚才他凶老婆,是迫不得已的,毕竟要给洛语一个交代,不能任由妇女肆意哭下去。
  云逸没有上楼,绉了一个借口出门。
  她饿得前胸贴后背,却不想吃东西,打车去了中国银行,把四十万还给沈之城。
  离画展还有一段时间,如果顺利结束后她可以赚上一笔,只是不知秦四那边到底允不允许。
  她打了电话过去,秦四懒洋洋地用舌尖音接:“喂。”
  “张云逸。”她开门见山:“秦先生,你昨天的事情是犯法的,我不想举报你,条件是补偿修车钱延迟一段时间,一定把一百万凑到你手里。”
  “不用了,昨晚你表现不错,作为奖励就免掉吧。”
  “什么?”
  云逸皱起眉头,她同欧南什么都没做,怎么就免掉了。
  秦四对于她的疑惑忽然生了一种恶作剧的想法,坏笑一声道:“那车是欧总送给黎拉小姐的,名义上还是咱们总裁的,现在张小姐同欧总处得好,你说这修车钱还用赔吗?”
  挂完电话后云逸脸色极差,心中矛盾纠结,明明不用欠钱了,事情得到解决,她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反而郁闷到极端。
  路边的肯德基老爷爷笑得阳光灿烂,云逸进去简单点了粥和红豆奶茶,大概是心情不好,又点了一份儿童套餐。
  新做好的香芋甜心考得焦黄,入口即化,味蕾得到满足,她如同乌云一样的心情才得以见光。
  粥喝到一半,她看到有个围三角巾的女人进来,左手牵着一个五六岁男孩,右手拎的布袋很旧。
  他们环顾四周围,男孩很快反应来,跑到吧台,女人连忙跟着,把男孩手里的传单递了过去。
  云逸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是服务员的声音很大:“对不起,这张优惠卷是满五十元才减钱的,您需要点餐五十元以上。”
  女人用极重的乡音辩解什么,男孩很安静,拽着她的衣服说:“妈妈我们走吧。”
  女人摇头,依然用手指着传单上的字。
  “抱歉,这是店里规定的。”服务员虽然微笑着,但脸上全是厌恶与不屑。
  女人气急败坏,一屁股坐到地上,“你、你们咋不酱道理撒,上面所则可抵四五元有惠卷(上面说着可抵十五元优惠券)。”
  点餐排队的人不约而同地回头,用同样的目光看着,服务员叫来经理,来劝说讲解。
  经理的态度生硬很多,大概是说妇女闹事要被拘留之类的话,男孩忍不住哭出来,“妈妈我们走吧。我不吃炸薯条和汉堡包了。”
  女人终于站起来,面红耳赤地周围人说了对不起,虽然听着像是“对本切”,但没有人笑。
  母子要走的时候,经过云逸的桌子被喊住,云逸指指桌子上的儿童套餐,笑道:“阿姨,我点多了,这个儿童套餐我吃不了。”
  男孩看到香辣鸡腿堡同中筒爆米花,还没有开封,他不想走了,可怜巴巴看着妈妈。
  女人犹豫一下,可能是担心坏人,但看到云逸真诚的样子,很快绽出很大方的笑,领着男孩坐下来。
  云逸听这个女人絮絮叨叨说着服务员的坏话,说单子上明明写着可以抵掉十五块钱,她得了一张后带着儿子来吃汉堡,没想到又耍赖。
  “服务员说得没错,你需要消费五十元才可以免十五。”云逸笑道。
  女人听尴尬的,她叹了一口气,说起生活的艰辛,孩子没有父亲,亲戚都不太愿意救济,她还有一个亲哥哥。
  云逸一向是与陌生人保持一定距离的,她淡淡应着,并不接话,心情却是出奇的好。帮助一个有困难的人不过是举手之劳,而且还有这么可爱的男孩子。
  不知是有人陪着一起吃,还是男孩的吃相太诱人,云逸胃口开了,又点了一大桶鸡翅,她推到中间,示意男孩吃些。
  女人连忙介绍,“叫他秦树,小树,姐姐让你七(吃)这个。”
  姓秦。云逸一咯噔,没有太过在意。
  点过餐的人都在找位子坐下来,来回人往走动,衣着眼花缭乱,她也没有人注意到隐在人群里,一个穿着紫红色大衣的女人。
  “小骨凉(姑娘)现在有没有男朋友呐?”吃人嘴短,女人从外地来的,见云逸亲切不免多问问。
  云逸扯了一个还算友好的笑,犹豫一会说没有。当时脑子坏了,答应同他处七天对象,现在一想到他同女星纠缠不清,就翻难受。
  “长得介么(这么)漂亮,怎么可能米(没)人追呢?”
  “有也分了。我吃好了,先走一步。”
  不等女人再说话,云逸已经拿包走了,很快就消失在门口处。
  她同欧南处的七天已经结束了,两人总共见过几次面,除了觉得他有钱有颜值之外,没有一点好处。
  宁愿单身十年,或者再也嫁不出去,她也不会去将就。
  向公交车站走去,她不紧不慢走着,总觉得身后有人跟踪,而且是个颇为熟悉的人。
  可能是最近神经大条了。
  她停下脚步,正要往后望去,一辆银灰色布加迪停在路边,男人下来时引起旁边坐公交车人的气愤同嫉妒,而女孩们则目不转睛盯着人望。
  “上车。”欧南说话简短。
  云逸不想上去,但又怕别人关注太多,只能猫着腰过去,靠在舒适的副座系好安全带,被车内简约风格大吃一惊。
  欧南挂档,看了后视镜,余光瞥见云逸的惊诧,便问:“怎么了?”
  “没什么,我要和你说事情。”
  她懒得扯太多。只是没想到这样喜爱养女星的男人,车内却是如此的简约,还以为他身边的装束都应该像巴西虬木那样暧昧,缠绕的枝干犹如躯体。
  毕竟是二十多岁的男人,品味差不到哪儿去。
  她不等他问,先开口:“七天到了,我觉得你还是找别的人玩闪婚吧。”
  怀揣着疑问的心思,目光有的没的扫向旁边的男人,却不见他皱一下眉,而是专注开车。
  他不回答,云逸等。
  一个漂亮的急转弯后,车顺利停在最外面的位子,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松开,移到云逸身上。
  “你干嘛?!”她丢了一个白眼。
  “解掉,然后,下车。”他淡淡道,脸上看不出神情。
  云逸也不客气,拿包就要开车门,却怎么也开不了,她恼火地问:“怎么打不开!”
  “看到那个红色按钮了吗?”
  “哦。”云逸应了一声,按住松开,试图推门,还是无动于衷,“还是不行。”
  欧南凝眸,如波澜不兴的黑海,“车被我改装过,要是按那个按钮,说明那个车门被锁住,你可以等一个小时,或者从我这边过去。”
  故意的!云逸不做无用功,让他先下去,她要离开。
  “我现在不想下去,要不,我把门打开,你从这里爬过去。”欧南指指路线,从副驾驶到车门的距离,途径他的大腿。
  她知道他在耍花招,而现在在别人车里又不能做什么。
  之前对他的好感,几乎在瞬间全部消耗殆尽,她咬牙切齿道:“无耻。”
  欧南不急不慢打开车窗,点燃ZEROStyle,无味地抽着,云逸没有闻到烟味,对他的无烟香烟多少有些了解,只是不悦地皱起眉头。
  抽了几口后他厌烦地掐掉,正色道:“为什么,不同我结婚?”
  你当你是天皇老子啊,云逸想把包甩在他的脸上,老天真不长眼,浪费一张俊脸。
  “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这个理由够不够?”云逸别过脸,嘀咕:“又不是老少皆通。”
  第一次听说自己不是别人喜欢的类型,欧南比她还不悦,“我要一个更好的理由。”
  “你……”她气不过,给他讲生活经历中随便抽出的一个小片段。
  还是大学的时候,她逼着自己谈一次恋爱,那个男生很优秀,也很受欢迎。
  有一天男生指着理发店一种黑长直发型,对云逸说,那种发型很好看,是男生都会很喜欢。
  她哦了一句。男生不死心问,你什么看法。
  她很奇怪地看着他,说,我又不是男生,不喜欢。
  男生就觉得很奇怪,可是你男朋友喜欢,你就不该留这样的发型吗。
  两人就因为这个分手了。原因是云逸不喜欢别人干涉她的生活,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仍然有很多男孩子受家庭影响,有大男子主义。
  凭什么他喜欢什么,她就要按照要求去做呢。而且在众人的眼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沈之城就不会这样,他会觉得,她哪一种发型,任何表情都很可爱值得赞美。
  “所以,你觉得我太自以为是,想干涉呢,我们不合适,对不对?”
  云逸暗忖理解能力不错,爽快地说了一句:“对。”
  良久车内都没有动静,欧南也不是死追着女人的人,往日里都是女人宠着他,如今还真有人对他爱理不理,甚至还很嫌弃。
  包里的手机震动几下,她飞快翻着,看到沈之城的号码,正要接听,旁边男人伸手把手机夺了去。
  她恼怒道:“你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