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
　　“不是说没空的呢？”
　　“同别人在一起，当然没空了。”他不多贫，直接挂了去。
　　旁边的云逸一脸担心：“刚才不好意思，让你女伴误会了。”
　　欧南薄唇勾出的弧度带着痞意，眯起双眸，把她盯得垂下眼眸才肯罢休，还以为自己下午还会约她，但说出的话不尽人意：“我送你回去吧，下午是真没空。”
　　依然是码头的建筑问题，这次不是工人罢工，而是建筑设计问题，鬼知道那群人到底吃什么长大的，居然没考虑到风向的问题。
　　她哦了一声，暗暗思忖，还以为是骗那个女人的呢。
　　车上没人说话，云逸想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面，她还是忍不住问：“黎拉是你情人吗？”
　　“你关心这个？”他反问。
　　“只是好奇，秦四打电话说玛莎拉蒂是你送给黎拉的，我想你们的关系肯定不一般吧。”
　　他低醇的嗓音染着缕缕的笑，“不一般又怎样，她想嫁给我，但混在娱乐圈里，不讨老夫人喜欢。”
　　顿了顿又道：“而老夫人挑的名媛，又不讨老头子喜欢，怕我婚后出轨被人抓住把柄，分割股份肯定是那些小姐的爹占便宜。”
　　因此，自己才引他注意的。
　　云逸冰着一张脸，下车后也没个缓色。他最后说的那句“我还是希望你考虑清楚”，都觉得有利用的成分。
　　现在她二十四岁，不小了。但心思还是孩子，渴求结婚的那个人能细心照顾好她。
　　拐进甬道，老远就看到院门大敞。
　　姑父在石榴树下等着姑妈，一个劲儿催：“好了没有，女人就是麻烦。”
　　“等等的，我给小云打个电话。”姑妈用手抵门，另一只手刚掏出手机，就看到云逸走来，连忙迎上去：“正好来了，老头子那里招呼我们过去。”
　　“出什么事情了吗？”云逸微微诧异。
　　平时去老宅子都是家宴或者有重大事情宣布，三年前宣布沈之城结婚的时候，还有上次给她来一场所谓的迎宴。
　　“父亲总是留悬念，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这次这么匆忙，一定是大事吧。”
　　姑父替她们开了车门，招呼上去。
　　一路上云逸的手被姑妈握出汗，心中隐约觉得对于自己来说不算好事。她在这大家子里，只有姑妈一个亲人。
　　“可能是之城又同洛语吵架了，而且这次比较凶，但他俩吵架也不至于把我们叫去啊。”姑妈碎碎念叨。
　　云逸心中的不好，已经得到了验证，等待她的还会像是上次那样屈辱吗，指着她的鼻子骂难听的话……
　　沈宅。大院的杂草从砖地里冒出来，又被停放几辆汽车碾压，云逸注意到有沈之城的车。
　　她对着手机的自拍看了一下脸，苍白无色，嘴唇还好，来的路上抹过唇彩，怕人见了说死里死气不精神。
　　姑妈由她挽着手臂，紧跟姑父后面，进了客厅。
　　扑面而来的是浓浓的烟味，还有重重不友好的目光，云逸身子明显僵硬，姑妈拍拍她，摇头，示意没事。
　　这一次她在这里，不会让侄女受欺负。三年前是因为不知道侄女同沈之城的事情，她还天真地以为，只是讨论云逸大学毕业的去向。
　　上午洛语他们刚走，姑妈就同自家男人吵起来，为什么三年前那场指多人指责会不帮着云逸，到底是没血缘，不亲。
　　男人也不好做，一方面是沈家的老大，哪个都不能偏袒，他不帮着云逸也是为她好，早些打消念头。
　　现在的情形，颇有些像三年前，但不知是长大了还是有姑妈陪着，云逸不那么害怕，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同长辈问好。
　　这时四婶来一句，“还有你七叔七婶呢，咋不问个好？”
　　云逸咬牙，最终还是看向沈之城同洛语，简单问个好，他俩状态不对劲，但还是礼貌地点头。
　　只是洛语的头点得，脸笑得，怎么那么不对劲，甚至有挑衅的意味。
　　云逸笑，笑得越来越谦卑，她现在不同洛语争人了，怎么人家还不放过她。
　　老头同他的几个儿子谈着事业，时不时蹙起花白的眉头。老太则由女儿搀着，唠嗑家常。
　　表面看似和谐，但谁知道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云逸紧挨姑妈坐下，她的指尖有些冷，蜷缩成小拳头，坐如针毡。
　　姑妈没有云逸那么简单，她没念过什么书，不懂接下来的利害。见到如此其乐融融的情景，笑得合不拢嘴，拉着自家嫂嫂扯事。
　　扯的事情小到某某街区老姐妹家的猫下崽，听说是苏格兰折耳猫，小巧可爱。
　　姑妈听说夭折两只，心中也是感伤，轻叹一声看向云逸，“小云喜欢猫吧？”
　　“挺喜欢的。”云逸点头，想起在上海办的一个画展，不算大，但很温馨，其中有一幅是日本的猫岛。
　　“我也喜欢猫的，大嫂，四嫂。”
　　洛语这时插了进来，四嫂忙往旁边挪了地，云逸被挤得难受，便站起来以倒水为理由离开。
　　她眼睛里被热水迷上气雾，浅浅饮了一口水，听到那边四婶高谈阔论：“她家那大猫傲气得很呢，两只小猫就是被咬死的。”
　　洛语温和笑着，时不时拿眼看云逸，而手搁在腹部抚摸。
　　“所有啊，她家一直找人领养，但现在谁家不是住公寓的，有别墅的富亨又爱大狗，像我们这种住宅子的人家又老了，没功夫养宠物。”
　　“那给我领养吧，之城一定也会很喜欢的。”洛语大大方方接话。
　　云逸走过去，把水杯递给姑妈，笑道：“我也挺喜欢的，还剩下几只，我也领一只吧。”
　　“哟呵，你同洛语的心思还真一样啊——”四婶一记眼神扫过去。
　　她也大大方方瞪过去，“眼光一样有什么办法呢，我也争不过七婶，不知道这次七婶能不能把猫让给我？”
　　洛语作出要决战到底的样子，唇张开，要说话时被老太亲切喊过去：“小语啊，过来。”
　　洛语应声过去。
　　越来越接近主题了。云逸见有了空位，便坐了下去。
　　一大家子都正襟坐着，等待老太和老头开口。
　　“洛语说，今天要宣布一件喜事，所以把你们大家喊来，多聚聚。”老头干巴巴的手握着长烟，说话时脸上的肌肉松弛。
　　大家心照不宣都知道是什么喜事。云逸闭上眼睛，她不难猜出来是什么。
　　“我怀孕了之城的孩子。”
　　场面如同一泓知道自己要被溅起的清泉，先是镇定一阵，很快就祝贺声响起。对于云逸来说，大概是一片柠檬被扔泉水里了，又冰凉又酸楚。
　　她吸了吸鼻子，手里抓着帽檐的小球，卷起好几道纹皱，才轻声说了一句：“恭喜。”
　　这一声恭喜，本该是等到沈之城结婚的时候说的，现在晚了这么久。终究还是要说出。
　　她离开的时候还去想，沈之城会结婚，会有小孩，小孩还会喊她一声云逸姐姐。然而那时应该伤不到她。
　　可到底是低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心中像搁了块砖似的堵得慌，手指甲几乎要没入掌心，带住一股黏稠的触感。
　　可还要撑起笑脸。
　　沈之城的表情不像预想中的开心，他的目光一直看着云逸，深幽得像一口枯井。对于洛语怀孕的事情没有提起心情。
　　云逸被盯得低下头，手指不断揉搓，她好怕抬头就是泪水。
　　真以为自己要流泪，赶忙找出手机看了下。其实还好，除了眼角泛红，并没有预想中的眼泪。她意识到自己真的放下了。
　　“洛语这孩子，怀孕一个多月才和我们说，你在哪里查的啊？”老太喜得眉梢上翘。
　　如同春天桃花的颜色，洛语脸羞得低下去，“只是想确定一下，市一院的结果出来后才告诉你们，也算是一个惊喜。”
　　“今年真是喜庆啊，咱们沈家要多了一个小娃娃。”
　　老头说话依然严肃，仍遮不住满满的喜色。
　　四婶跑去凑热闹，摸摸洛语的肚子，笑得金牙露出来，有些夸张地做作：“老七，快来摸摸你的儿子。”
　　“你怎么知道是儿子？”姑妈问。
　　“洛语三年不生，一生肯定是儿子啊。”四婶跟自己很在行似的。
　　大家都笑，老太甚至放话，生男生女不重要，重要的是健康。
　　云逸偶然瞥见四婶不自然的眼色。沈家一共有七个孩子，夭折了老三和老五。老二是女儿，同老六都在国外生活，一年才回一次家。
　　而姑妈不孕不育，四婶又因为生的孩子夭折过，不敢生，年纪一大也不能生了。
　　“之城，你怎么不多照顾照顾你媳妇？”老头严肃的一记眼神射过来。
　　大家一下子都安静下来，目光投向沈之城，他讷讷地站在一旁，格格不入的样子。
　　云逸手心的冷汗越来越多，也顺着大家的目光看去。
　　良久才听到沈之城问：“洛语，孩子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