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和平常一样,大宝和三宝小打小闹的。
二宝始终安安静静的,但比平常额外的安静,连一向粗大条的蕙兰都发现了不同。
三宝搛着一只虾,摸得小嘴全是油,他含糊不清地说:“妈妈,今天我们看到了一个很帅的兵蜀黍。”
稍微出神的云逸嗯了一声,漫不经心地回:“然后呢?”
“然后……阿姨好像和他认识,聊了几句。”三宝嘟起小嘴,“然后……他忽然把我抱了起来,一直看着我。”
云逸拿出纸巾替她擦着嘴,打趣:“你个小胖妞,他怎么不嫌重。”
三宝不乐意,“哪里重了,蜀黍,还把我抱得很紧,舍不得放开呢。”
云逸笑。
“哎……兵蜀黍是不是觉得我太漂亮了才抱我,他都不抱哥哥。”三宝托起下巴,一脸忧思。
云逸差点没笑过去,这女娃娃说话也太自恋了。
蕙兰则漫不经心地没提起多大的兴趣,“也不知道左长官哪根筋长歪了,说三宝和我像就算了,竟然说三宝和他长得也像……虽然我承认他有点娘但……小云你怎么了?”
啪啦一声,筷子掉在地上。
愣神的云逸起身去捡,蕙兰已经先她一步,顺势去厨房拿了新筷子,满脸疑惑:“好端端地怎么心不在焉德。”
云逸摇头,她强装镇定,“左长官?是那个左明吗,你们怎么遇到他的?”
“就……偶遇啊,我以为他忘了我呢。”蕙兰夸张地笑了笑,“四年过去,没想到他还那么帅,哟,还单身呢。”
“他还说什么了?”
“还说……”
蕙兰左思右想一番,话停顿的几秒,被大宝抢先了去,他咽下嘴中的食物,说:“兵叔叔说话的时候拉着阿姨的手呢。”
蕙兰拍了下大宝的后背,“小孩别多话。”
大宝做了个鬼脸,干脆离开椅子,“兵叔叔是这样说的,你这些年去哪里了,你结婚了吗,这个是你的孩子?”
他还模仿左明说话的口气,演技有限,始终没有演出左明浑身严峻冷贵的气场。
云逸却想像得出,她暗松一口气,好在跳过话题,没有让蕙兰怀疑三宝的身份。
夜深了,孩子们也睡了,云逸一个人在书房,拿出那本画册。
还是她右手完好无损时作的画,全是画欧南。
四年间,她常常会拿出来看,看着看着就哭了,所有的伪装都卸掉了,她就是个被伤害极深的女人而已。
所以,当他四年后追来,她身上的盔甲也始终没有脱掉去接受,心中的结始终不打开。
一声吱呀,打断她的思绪,云逸抬眸,警惕道:“谁?”
蕙兰的身影和脸蛋在夜影下显示,她的目光锁在那本画册上,一声叹息从喉间溢出,“这么晚了还不睡。”
云逸合上画册,露出疲意的笑,“你不是也没睡吗。”
“小云。”蕙兰忽然严肃,“你是不是要和欧南在一起?”
“唔?为什么这么说?”
“二宝睡着睡着忽然说起了梦话,说,我不要他做爸爸。小云,你不是小孩子了,如果想和欧南和好的话能不能考虑孩子的感受?”
云逸想了想,不说话,她也不知道说什么。
坦白孩子就是他的吧,怕蕙兰泄露消息,而且四年里欧南也没有承担爸爸的责任,孩子也不一定去接受。
大宝和三宝喜欢欧南,喜欢的是他这个好叔叔的身份……如果一时喊爸爸的话。
她深呼吸一口气,“我不会和他和好的,昨晚和他在一起只是出了点事,等画展结束,把他们送去幼儿园,就省心多了。”
三个孩子,还真照应不过来。
蕙兰点点头,欲语还休,最后一句不吭地离开。
…
第二天,云逸去超市买日用品,三宝屁颠颠地要跟着。
超市很近,她也没开车,道路行人很少,路边停了一辆军车,她瞥了眼后加快了脚步。
车门却忽然开了,出来两个男人,直接将三宝拐上了车。
没有半点警觉的云逸忙把三宝拽住,两个男人见此,也就一并掳了上去。
动作利落迅速地关上车门,云逸紧紧护着憋着嘴快哭了的三宝,警惕地问向他们:“你们是谁!”
他们腰板很直,却垂着首不说话。
坐在前方的左明不急不缓地调过头,唇角覆着薄薄的笑意:“欧太太,好久不见啊……”
云逸对这车放心的也不过因为是军车,她没必要提高警惕,但显然错了。
她眯起眼睛,声线清晰,“左长官,你公职私用,知道后果是什么吗?”
左明摆手,“公职私用?哪有的事,我这不找欧太太有点事要谈吗。”
谈事情,用得着这么隐秘?
左明见她似乎疑惑不信的样子,也不兜圈了,直接开门见山:“实话实说吧,我本来是想把这女娃娃拐上来的,没想到你也被顺手牵羊。”
刚才她和手下争执的时候,双手可是紧紧抓住三宝不放啊。
云逸诧异却不表现出来,镇定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左明拍了拍三宝的脸颊,自认为温和笑着,却听到小女孩哭叫的喊声。
“这么爱哭啊。”他嘀咕了一声。
云逸哄着三宝,瞪向左明,下巴扬起了一点,“你绑架我的女儿做什么?”
“她是你的女儿?”左明半阖着眸。
“是。”她很肯定地说。
“我怎么觉得她和蕙兰有点像啊,嗯,和我也有点。”
云逸把手心捏紧出了汗,她拽着三宝的小衣服,倨傲道:“那就是左长官的眼睛有问题了,话说你敢明目张胆地绑架我们母女,就不怕被人找上麻烦?”
左明嗤笑,“你是说欧南吗,他是深爱着他的小前妻,但不至于,连不是自己的种也护着吧。”
云逸恨不得一巴掌扇死眼前傲慢的男人,她咬着唇,忽然了然地笑,“你绑架三宝,不会认为她是你的女儿吧。”
“没可能吗?”
“那你可真是可笑了,三宝是我生的,而我和左长官没有任何交集吧。”
左明似乎被她有条不紊的分析打动了,但他总觉得哪个环节出错了。
这个女孩,明明和他很像,尤其是薄薄的唇,他最讨厌自己极薄的唇,但这女孩也如此,忽然就爱上了。
他若有所思之间,云逸已经冷嘲热讽,“左长官这样胡乱认亲,欧南如果知道的话,想必,不会放过你吧。”
“呵……嘴怪犀利的啊,我也没空和你有什么关系啊,当然不会把脏水往自己身上泼。”左明觑了眼手下,“把车门打开,放人。”
云逸拉着三宝的手,轻轻地唤着她的名字给予安全感。
一高一矮离开的背影,明明很相配,但怎么看也不和谐。
左明眯起的眸,焦距始终定在小女孩的身上。
阿亮过来,嘀咕了一句:“长官你最近是不是太喜欢小孩了,遇到哪个都说像自己。”
“什么叫做遇到哪个?”
“上次啊,你手中拿的那张旧照片,就说好像,好像。”
“废话,那本来就是我小时候!”
“……”
左明似有沉思,又把照片拿出来对比,他明明是觉得很像的……也许是自己想错了?
“长官,你刚才胡乱绑架女人和小孩,要是被欧少知道的话……”阿亮又提醒。
左明白了他一眼,“知道又怎样,我又没做什么,叙旧,不行吗?”
话是这么说,左明还是拨了个号码给那个男人。
欧南低醇的嗓音传来,“我还以为是谁打扰呢,原来是左长官。”
被这祖宗称呼一声长官,左明只觉得心中慎得慌,直接挑明了:“上次你不是和我说的那事吗,我同意了,咱们出来见一面。”
“同意了?呵——那还真得谢谢你的薄面了,但我有了其他人手。”
“怎么,欧少不乐意了,你说的其他人手能有我手下的人专业,不过是见一面,你这都不愿意?”
欧南停顿了下,说了个好字,挂断电话。
左明听到嘟嘟声,皱起了眉,“这祖宗真难伺候,求人办事还这态度,信不信老子不干了。”
“什么事啊?”阿亮问。
“他前妻办画展那事,要专业的保镖,朝我借人手。”左明嘟嘟囔囔,“现在的男人真欠虐,前妻都是有娃的残身了,还把脸去贴。”
阿亮煞有介事地点头,“那,你下午约蕙兰小姐这事,是不是就算了?她也是被人玩过的。”
“……约,怎么不约!”
“……”阿亮咽了咽口水,长官你摆明说自己欠虐啊。
…
云逸恍惚地去超市买了菜,回来的路上,让出租司机送自己到家门口。
她不断地提醒三宝,被人拐上车的事千万不要说。
三宝点了点头,她歪着小脸,“那个兵蜀黍为什么和昨天不一样……昨天抱我的时候一直笑着。”
今天他也有笑,但让人……毛骨悚然。
云逸的眼光没有焦距般,涣散地盯着地砖,一步一步地走。
左明刚才说的话在脑海里始终挥散不去。
他只见了三宝一眼就觉得和蕙兰长得像,虽然那句和他也像的话带有玩笑的成分,但话里到底有重点。
给自己倒了杯水,心才渐渐平静下来。
三宝仰起小脸,“麻麻你怎么了?”
云逸勉强的笑,还没说话,二宝就把三宝拉了过去,用小大人的口吻说:“妈妈心情不好,你不要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