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狼的脉象摸起来十分奇怪。宁瑶看他洪脉过盛,虚脉跳动的竟也十分有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宁瑶又问风狼道:“除了痒,还有什么别的感觉么?”话音刚落突然,风狼的脚便一软,就连手也拿不住刀了,瘫软在地上。
风狼的表情也是越来越痛苦,他这样的铁汉也忍不住低声的叫道:“瑶……我,好疼……疼……”宁瑶见他这个样子,再看看这一条街人们紧闭门户的反应,初步推测,这一定是瘟疫。而且,风狼现在就染上了这种瘟疫。不管怎样,必须得治,不是么?
说着,宁瑶想起师父的话。师父曾说过,战争而来的瘟疫不同于其他,多半是因为尸气不散,怨气郁积所致。正因为有如此特殊的病因,才有了特殊的药方——蛊,的确就是蛊,而且需采用在五月五日端午节这一天种下的且经过七七四十九天的金蚕蛊才行。之所以要选取金蚕蛊,就是因为这蛊乃至阴之蛊,最喜食天下至阴之物。而现在,这些尸气不正是喂养金蚕的最佳食物么?没错,就是它了。宁瑶仔细的推算这日期,可巧,今天正好是第四十九天!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这时,宁瑶小心的从口袋里拿出金蚕蛊来。慢慢的打开盖子,这金蚕开始不安分起来,显然它已经闻到这条街上的尸气了,虽然这里离真正的战场还有些远,但是这里附近就有一个乱坟岗,导致这里尸气十分重。
如何保证金蚕只吸食尸气而不食人肉呢?这是云之遥要考虑问题,然而这一切仿佛也不能难倒她,她的师父可是大名鼎鼎的云鹤天师,师父对各种虫类的习性了如指掌。要想让金蚕只吸食尸气而不食人肉,需让金蚕通晓主人的旨意。于是,宁瑶开始对这金蚕进行傀儡般的操作。
原来,宁瑶将自己的七分魂魄注入金蚕体内,好让它能够听自己摆布。这时,金蚕轻轻伏在风狼身上,慢慢的在他鼻子、耳朵之间游走,它的口器时开时闭,将这些尸气缓缓地吸入体内。半盏功夫,金蚕的样子仿佛已经吃饱了一般,模样相当满足。
宁瑶知道,尸气已经除去大半,剩下的好好调理,风狼便不会有什么大碍了。接下来,宁瑶收了蛊,定定神,将风狼的头抱在自己怀里,小声安抚道:“没事了,你没事了。”
就在这时,宁瑶抬头一看,发现刚才那扇门开了!
一个小男孩走了出来,小声的对宁瑶说:“快进来吧,我阿爸让你们进来!”
真如久旱逢甘霖一般,宁瑶正愁没有合适地方给风浪养伤呢,如今正好。
小男孩给宁瑶一行人倒了些茶水,细声说道:“你们请先喝些水吧。”宁瑶实在太渴了,自从沙漠出来后,他们便就没有碰过水了。在这样的时刻,饮鸩止渴也是值得的。
这时,小男孩的父亲走了出来,对宁瑶说:“姑娘可知,我们之前为何不让你们进门么?”
“是因为瘟疫吧。”宁瑶说道。
“嗯,没错。自从我们这里成为两军交战的第一线后,不少人都走了。这衡禺也是越来越没有人气了,富人们可以走,但我们又能走到哪里?如今,天下可有一地是安妥之处?后来,死伤的士兵越来越多,也无人去收尸。直到后来,我们全村的人都染上了一种怪病,并且还会传染。那症状就和刚刚这位小哥差不多……”男孩父亲说着说着,眼里不禁涌出了泪水。
宁瑶微微叹了一口气,说:“既然是瘟疫,为什么你们还能活下来呢?”
那男人继续说道:“姑娘,你有所不知,之前我们村里来了一个神医,给我们留下了一些药草。我们每天都要吃一副,也能够勉强抵抗这瘟疫之苦。但是,最近,我们的药也快吃完了,所以……”
“所以,你们就更不敢来给我们开门了。”宁瑶接着男人的话说道,心中暗想,那位神医给他们的药材就如同我们现代的疫苗吧。
男人有些羞愧,只得支支吾吾的应了一声。而后他又发问:“我见姑娘不是平凡之辈,因而冒昧问一句,姑娘是否精通医术?若是,可否能为我们解除这瘟疫之苦?”
宁瑶最见不得这些底层人民向她求助了,她看着就觉得难受,仿佛不帮助他们,晚上就会睡不着一样。再说,这瘟疫也不是不能消除,这一切都在她的能力之内。于是,刚刚被人拒之门外的愤懑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同情。反正如果风狼能在这里休息几日,对他的身体当然更好。不如就趁着几日,为这些百姓做一些好事吧。
“嗯,小女略通医术而已,算不得什么,但是我愿意尽我所能帮你们解除瘟疫之苦。”宁瑶回答道。
那男人一听这话,连忙拉着身旁的小男孩跪在宁瑶的面前。“您可真是我们的大恩人啊!”
说完,又向宁瑶磕了几个头。
宁瑶哪里受的了如此大礼,忙扶起这对父子,说:“快快请起,我一小姑娘,怎受的了你们这样的大礼?”
“不,如果您救了我们,您不就是我们的菩萨么?那些得瘟疫死去的人太可怕了,我实在是害怕啊”每每想到这里男人就感到十分恐惧,自己的老婆可不就是得瘟疫才死的么?可怜自己没有勇气,作为她的男人,在她得病的当天就抛下了她。而这,也变成了男人的梦魇。
“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尽全力帮助你们的,放心吧。”云之遥说道。
第二天一早,宁瑶就召集了全村的人。她做事向来麻利,在询问了这村里还有多少人染上瘟疫后,便将人分成了两队。一对跟随自己去医治那些已经得了瘟疫的人-KanbaAPp点com-,一对便是上街将每一个角落都清扫的干干净净,并用艾草焚烧。其实,这些都是简单的打扫卫生而已,但是古代人却意识不到这点。宁瑶又细心地帮助村民们检查了水源,确认各方面都无误后,时间也过去了三四日。
这下子,整个衡禺的百姓都知道,他们村里来了位貌若天仙的活菩萨,治好了村里的瘟疫。那天晚上,家家户户都十分开心,纷纷在街上点起了红灯笼。十里长街,长长的灯笼一盏接着一盏,连绵不绝,甚是美丽。
然而,宁瑶却不可能再多逗留一天了。风狼的病也好的差不多了,是时候继续前进了。
在告别的那一天,衡禺的百姓们送了好多干粮、盘缠给宁瑶。宁瑶一个也没收,倒是便宜了身边的风狼。风狼一个劲的给乡亲们道谢,一个劲的将干粮往马车上装。
马车不断地向前赶着,日夜兼程,他们也越来越靠近两军交战的地方了。空气里飘来的那股浓重的血腥味不禁让人作呕。眼睛所能见到的,也是越来越多的尸体和那些残破的战衣。在这里,还能听见远处的战鼓发出的雷鸣之声。这一切,都渲染了战争的残酷与悲凉。
“你的朋友到底在哪?现在我们可以去找他了么?”宁瑶有些不耐烦的问道。纵然宁瑶对风狼有些好感,但这样在这里漫无目的的绕,任谁都会觉得不安全的。
“别说话,阿瑶。”风狼回过头,对马车里的宁瑶柔声道。他的言语里不再像是挑逗,没有了那种登徒浪子的口径,取而代之的是那种大哥哥式的关爱。此刻,宁瑶正好对上风狼的眼神,这样的深情,让人有些无法抗拒。好像是夏日里的一缕清风,又好像是冬日里的一把手壶,多么奇妙。
面对风狼突如其来的爱护,宁瑶有些不习惯了。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干嘛不让我说话?你到底要把我带到哪里去?还有,那个救人的事你也是骗我的吧?”
宁瑶一连问了三个问题,风狼回答哪一个都不是。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对马车里的宁瑶说:“阿瑶,别担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宁瑶从刚开始就觉得不对劲,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下,听到风狼喊自己“阿瑶”,终于懂了。对,就是这个称呼,变了。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变成了“阿瑶”了?这个称呼不免来得太暧昧,就连凤尘都没有怎么叫过呢。
马车里,宁瑶的手不由得拽紧了自己的裙摆。她到底在担心什么?不安些什么?风狼这个人是敌是友尚还不清楚,自己却稀里糊涂的跟着他来到了赤岚边境,还要跟着他去救赤岚人?这个风狼为人轻浮不正经,还口口声声喊自己“阿瑶”,简直是胡闹!但,细细想来,每一次,风浪这样叫的时候,自己心里就没有一丝甜蜜?不对不对,这样怎么行,宁瑶喜欢的人是凤尘才对。这样朝三暮四算什么?
照理说来,宁瑶应当是对每一个人都充满了戒心。可是自从那次意外跌落后,宁瑶仿佛有了些改变。那些整日靠着算计过活的日子渐渐的少了。特别是在衡禺,当风狼被自己救活后,当自己救了那一村的人后,那种最简单的快乐开始在宁瑶心里潜滋暗长起来。风狼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他似乎并没有恶意,可是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当宁瑶正想着起劲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风狼系好麻绳,将马车问问停在路边,便叫宁瑶出来。
“阿瑶,出来看看,这里真美!”
风狼拿起水壶,一边喝一边朝宁瑶喊道。
这里的风景的确美丽,远处青山如黛,近处湖水如碧。清风一过,吹皱的,不只是这静静的流水。天上流云倒影在水里,飘逸舒畅,似乎不受任何人的拘束。低头轻嗅,空气里浮动的是浅浅的花香。它们仿佛和那些少女一样,害怕别人嗅出了自己的心思,都把花香深藏在花心里。若不是清风好事,又怎会让路人嗅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