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门往高台的路程并不远,没走一会儿,便看到了前方的高台。
正想加快步伐走过去,突然驶出一辆马车,自凤轻面前横穿了过去,速度何其之快!
“郡主当心。”骞敬微微一惊,连忙上前保护。
马像是受了惊吓,提起前足在空中瞪了瞪,仰天长啸。马车中立马传出一声惊呼,马夫亦是吓了一跳,连忙抓紧马缰:“吁!吁!”
“怎么回事?”马车中的人惊魂未定地问道。
马夫亦是吓得不轻,“第一次在皇宫中行得那么快,不会冲撞了哪位娘娘吧?”想罢转头一看,只见是凤轻,马上松了一口气:“回小姐的话,咱们的马车差点撞上三郡主,许是郡主做了什么动作,让马儿误以为有危险,便受惊了。”
解释罢,还不忘关心一句,“小姐没事吧?”
什么叫做“许是郡主做了什么动作”?做了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什么叫做“许是做了”?还有,原还担惊受怕的马夫,怎么就在看见她之后便什么也不怕了?若撞上的不是她,而是哪宫娘娘或是楚瑜,他还会应对如此轻松吗?
明明是凤府嫡女,却一点威严也无,凤轻只觉心里不平衡,嘟囔着嘴瞧着马车:“车上是哪家小姐?”
问罢,便见马车帘子一掀,云千柔从里头走了出来,由侍女扶着下了马车。
一个是小姐、一个是郡主,不管因为姊妹顺序还是身份悬殊,云千柔都应该下马车问声好。所以即便是情敌,她还得硬着头皮、守着规矩,免得落人口舌。
凤轻却截然不同,不仅没有尊卑观念,而且不知礼数是何,冷不丁给了她一个最不屑的表情:“别人的马车都止步宫外,唯独云小姐的马车可以驶进宫中,皇上对云家还真是特别照顾啊。”
神情虽然不好看,但话说得还算中听,云千柔听得几分骄傲,随即洋洋一笑:“并不是皇上隆恩浩荡,而是皇太后宠爱有加。这月是斋月,她老人家便特许本小姐的马车入宫,以免耽误了诵经的最佳时辰。”
真是借着所有机会炫耀,就怕别人不知道皇太后重视她似的,凤轻冷冷一哼,压根不在意什么太后之宠:“这么说来,我冲撞了云小姐的马,便是耽误了诵经的最佳时辰?”
她也算聪明人,一下子便听出了云千柔的话中之意。
只是这样的聪明人,绝不能留着,以免夜长梦多!
云千柔依言一笑,还装作熟人寒暄的样子:“你我姐妹,何必说这样的话,我是那么得理不饶人的人么?”
得理不饶人……也不就是说她得理咯?凤轻狠狠地给了一个白眼:“就算不得理,云小姐也有方法得理吧?就像上次落水一事、告上御状,本郡主差点丢了性命。”
说起那事,还真是可惜。明明就差临门一脚,却被先皇的圣旨弄得全盘破碎!
虽说如此,云家还是得了好处,起码净赚了十万两雪花银。
说起这事,云千柔心里还是得意的,却不表露于色,只装出一副无辜可怜的样子:“郡主妹妹怎么能瞎说呢?上次明明是你推我下水,害我差点丢了性命,爹爹一气之下才告上御状的。其实御状之后,我也十分后悔,当时为何不极力拦着爹爹。若是拦住了,凤国公也不必动用先皇圣旨,更不必亏损那十万两银子了!”
故意拿十万两说事,像是知道了凤轻要还十万两似的。想起这事,凤轻便是一肚子火气:“云千柔,你何必再装呢?害了便是害了,如今事过境迁,你还怕皇上会问你的罪?”
说着,话锋一转,“那日客栈大火,我也知道是你放的!”
推下水的事确实已经过去了,但大火的事就在眼前,等此事传入皇帝耳中,必定会着手调查。
云千柔一如既往地装傻装无辜:“什么放火,哪日哪个客栈大火了,我怎么一点也没听说?”说着,故作微微一惊,“郡主妹妹怎么会知道哪个客栈大火,莫不是身在其中?真若如此,妹妹没有吓着伤着吧?”
要说她笨,其实还是有心思的。
如此补充几句,看似只是普通的问话,却作用颇大。事后若有人提起这事,凤轻要怪罪纵火之人,她便可以装可怜地说道:“我分明什么也不知道,一听说这事便马上关心妹妹是否受伤,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
果然异世的古代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凤轻呵呵一笑,给了她一个胸有成竹的眼神,悠悠一句:“楚瑜已经查清了此事,证据也拿在手中,如果我想要,他随时都能给。”
一听楚瑜二字,云千柔面色一白:“你……你怎么敢直呼瑾侯的名讳?”
直呼了这么久,一直都有人惊奇,凤轻早就习惯了,应对亦是自如:“在我们那边,夫妻之间都是互称名字或者爱称的,我肉麻不来便直呼名字了,有问题么?”
不仅有问题,而且大有问题!云千柔面色一沉,脸上大写着不悦两个字:“别说你们还未成婚,就算你嫁给了瑾侯,也不能直呼名讳,这是对夫君不敬!”
凤轻闲闲一眼,随手折了一朵花,在手上摆弄着:“这是我们自家的事,你管得着么?”
自家……云千柔眸色一黯,一分狠色迅速划过。这家伙真是命大啊,御状有凤国公护着,大火也烧不死,真不知该如何对付她了!
正想着,云千柔忽而一笑,仿若想到了什么好主意。
翻脸比翻书还快,凤轻第一时间注意到,吓得退了一步:“你还是接着生气吧,笑起来太丑。”
丑这个字,从来没有在云千柔的字典里出现过,乍一听,一时还不能理解这个字,想了半天才恍然。
凌晟第一美人,居然被骂丑?
打从生下来,云千柔就没有想象过有朝一日,她居然会与“丑”字相提并论。
一时间脸色挂不住,云千柔笑意一收,换而一脸严肃:“我听说郡主妹妹中毒了,如今应该在高台接受诊治,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是不是瑾侯先行一步,将妹妹落下了?”
凤轻不示弱地一笑:“抱歉,让云小姐失望了。楚瑜并不是故意丢下我,而是怕仇家对我不利,所以让我先行离开。”
“哦?”云千柔一阵阴阳怪调,周身打量了她一眼,眉梢微微一挑,“瑾侯真是忌惮仇家,还是在意北漠大将军的嫡子樽郡王殿下?”
什么樽郡王?
一时记不得这个人,凤轻暗暗自问了一句,学着云千柔装傻装无辜的神情,也装傻道:“一个是樽郡王,一个是二等公瑾侯,地位悬殊,楚瑜何必在意他?”
装傻的精髓就在于,既要表现得让别人以为她知道,又要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让别人不知道她究竟知不知道。
云千柔便是混淆了,有那么一刻还以为她失忆了,而后想想一定是故意装傻,便回之一笑:“何必在意、为何在意,还需要本小姐明说么?郡主妹妹与樽郡王的感情,似乎比陌王爷还要亲近呢!”
刚说了不明说,随后又说得那么清楚。凤轻暗暗无奈,又暗自庆幸,还好她将话讲明白了。
原来仇家根本不算一回事,楚瑜真正要防的是樽郡王!
怪不得只让她离开,还装出一副为她好、不顾自身的样子,原来是为了一己私欲。
就算如此,他就不能直说吗?
害她以为情深意切,甚至感恩戴德,庆幸自己认识了这么一个好男人,果然是个变态!
不可理喻的变态!
凤轻暗骂了几句,面上还是微笑如初,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楚瑜吃醋是他的事,不过我与樽郡王清清白白的,没有什么亲近不亲近之说,陌王也一样。”
咬定了一件事,云千柔自然不肯松口:“是不是清白、有没有亲近,这谁又能说得清呢?或许樽郡王听说妹妹怀孕了,也说孩子是他的呢!”
看来关于孩子是谁的纠纷,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
凤轻心里打鼓,突然有些后悔不钻狗洞,万一见到那个樽郡王,把事情弄得更复杂了怎么办?
如此一想,凤轻又掉转过头:“骞敬,回东门,我不去高台了!”
主子改主意太快,骞敬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随即小声回道:“郡主,已经晚了,东门的侍卫早就换好班了。皇宫四门把守皆是严密,虽说那个小门是皇子们开的,经常有人溜出去,但如今也不是溜出去的最佳时机。一旦被人抓住,小门的事一捅破,很多皇子都要遭殃,到时您便树敌太多了。”
听他这么一分析,好像也对,不能把狗洞的事捅破了。
凤轻点了点头,又转回身子,看了一眼高台。
只见高台一圈,围满了观看的人,有官宦、有贵族,更有云千柔口中的樽郡王。只是事过境迁,凤轻不再是凤轻,也不认识什么樽郡王了!
高台不能去、东门也回不得,其他地方更是不用说了。如此,她该何去何从呢?
正想着,凤轻一个打量的目光,慢慢凝在云千柔身上。
感觉到一阵异样,云千柔连忙退了一步:“本小姐还要去暖宣宫诵经,先行一步了,郡主妹妹请便。”
还没走上马车,小手便被凤轻一拉,这回换了她阴阳怪调地问道:“云姐姐诵经辛苦,可否带上本郡主一起,本郡主不想去高台了,也暂时出不了宫,正好去看望看望太后。”
说得好听,什么看望太后,分明就是借着暖宣宫躲一躲!
她是接受诊治的对象,若是失踪了,皇帝一定会派人寻找。唯有暖宣宫的主位是皇帝的生母,他不会搜查生母住处,所以那是最适合躲的地方。
抗旨不尊的事,云千柔自然不能掺和,随即一个白眼:“三郡主,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