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他干嘛,我倒要看看,他这个所谓的情痴,到底是不是真的?是否真的可以为了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女子连命都不要!
  ——正晨
  黎昕就那么斯斯然站在一边,嘴角上扬。
  “我已经快要被吓死了,你还笑得出来,真是狼心狗肺。”颜小萤冲着黎昕皱了一下鼻子,好不容易才鼓足了勇气稍微睁开一条细缝的左眼,因为瞥到了一点外面蓝蓝的天空,吓得又立刻紧紧闭上了。
  “好的,我就过来。”黎昕依然笑得很开心,双脚却一动不动,不仅如此,他还在不断地“引诱”颜小萤:“我们现在身处400米的高空,这里天很蓝,云很白,景色很美,偌大的广州城,一览无余,而2000里长的珠江就在我们的脚下缓缓流过,但是,你只有睁开眼才可以看得到哦。”
  颜小萤做了很久的思想争斗,最终忍不住心里那一丝好奇,左眼再次偷偷睁开一条裂缝,并小心翼翼地往下看:透明的玻璃如同变成了空气,一朵朵洁白无瑕的云朵簇拥在周围,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这一瞬间,仿佛置身于棉花糖世界之中。
  “哇……”颜小萤刚想称赞,一阵强烈的眩晕感涌上脑袋,只觉得心跳速度猛地加快了好几倍,差点呼吸不过来,急忙伸出双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同时嚷得更厉害了:“你再不过来,我真的生气了啊!”
  “好好,我就过来。”虽然嘴上这么回答,不过黎昕依然没有移动双脚,甚至连这样的意愿都没有表现出来。
  他脸上的笑容更得意了。
  “你还在笑?”听到黎昕幸灾乐祸的笑声,颜小萤就来气,真的很想一拳揍飞这个可恶的家伙,让他摔落小蛮腰死了算了,但是双腿兀自在不停地发抖的事实告诉她:自己害怕得要命——就连稍微动一下指头都是件艰巨无比的事情,要她再往前一步还不如要了她的命,而诓自己上来的那个人,却站在一边叉着腰偷笑看热闹,真是让人火大。
  又恨又恼又气之下,颜小萤想不发飙也不行。
  “要我过来,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黎昕说着将右手伸进裤袋,掏出了一只深红色的方形盒子。
  这个锦缎红盒长宽高约在5厘米,不大,它的主人明显将它精心装扮了一番——一条细细的丝带缠绕着盒子最后在正上方打了个很漂亮的蝴蝶结。
  听到一丝细微的动静,颜小萤第三次睁开了左眼,当看到红色小盒时,怦然心动,偶像剧里面各种求婚的镜头马上浮现在脑海中,再想想去年收到的那封情信……
  靠,不会是来真的吧。颜小萤不敢再往深处想下去,敏感如她者已经猜出了黎昕下一步的动作是什么。
  果然,黎昕动作轻柔而缓慢地打开了盒子,噢,里面是一条银白色的细长项链,瘦削男孩慢慢走到颜小萤的面前,展现出了一名青春期男子特有的阳光般灿烂的笑容:“还要我演下去吗,像电视剧里面演的那样,单膝跪下,向全世界宣布?如果要……”一边说一边转身看了周围一圈,今天的游客非常多,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这一对情侣,似有意似无意般瞄过来,“……我脸皮厚,不介意别人看,何况今天的这次求婚,对你对我而言,都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现场直播之下,有这么多人帮我们见证,祝福我们,我……”
  那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笑脸看着就让人讨厌,颜小萤恨不得自己的双眼可以喷出火来,好将对方活活烧死,她猛地拉住黎昕的手,压住喉咙,低声问:“那你想怎样?”激动之下,几乎要锉碎两排洁白的牙齿。
  “你知道的,不是吗?”黎昕无辜地看着颜小萤,渐渐收起了笑容,声音开始变得温柔了起来:“我们拍拖都已经拍了3年,这不是我第一次向你做这样的事情,不过希望是最后一次。”
  颜小萤翻了翻白眼,拒绝得非常干脆:“不行,你用了这种喇喳手段来逼我,我不答应。”话虽然这么说,但是下一个瞬间她又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不过,这条项链那么漂亮(她将‘那’字拖得很长)……我可以考虑考虑。嘻嘻,快点帮我戴上。”
  黎昕无奈,轻轻摇头:自己真是拿颜小萤一点办法都没有。也许,早就应该听正晨的话,厚着脸皮磨,直到磨到她答应为止,但若真是如此,以颜小萤的脾性,真的会当场发飙。
  “好了,替你戴上了。”黎昕不敢也舍不得违背颜小萤,小心翼翼地拿出了项链,小女生向他吐了一下舌头,眼里尽是说不清的笑意:“黎昕,要我嫁给你,你还得努力喔。”
  “知道啦。”黎昕一边郁闷地笑了笑一边帮颜小萤戴上项链。
  “醒了。”正晨像没发生什么事一般,走过去扶住黎昕:“医生说了,你这一个月都要躺在床上养伤……”
  “为什么我会在医院?”虽然这个问句和昨天的一模一样,但是问句之中,疑问的成分减少了,不解却多了起来。
  睡了一觉后,黎昕的情绪似乎要比昨天稳定了很多。
  “昨天你出了车祸,所以……”正晨尝试着用不提到那个女人的方式去作出解释,将cat拉到身旁:“cat也在现场,她和我一起送你来医院。”
  “嗯,的确是这样。”cat点点头,脸上尽是关切之情,“黎昕,你刚做完手术,应该躺在床上休息,不能走出来的,不然伤口会迸裂的……”说着伸出手,想要扶黎昕进房。
  瘦削男孩自觉往后退了一步,黯然无神的眼睛缓慢扫过眼前两人,灰黄色的脸皮包住下尖尖的颧骨似乎往上扯动了一下,最后恢复了平静,淡淡地反问:“是吗?”
  和黎昕朝夕相处了将近5年,正晨比任何人都要熟悉他的性格,此人喜怒不定,性情难以捉摸,尤其是遇到困难时,明明无计可施,偏偏又要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脸上越是表现得平静,心里的想法越是凌乱不堪,这一秒还说说笑笑,说不定下一秒就会爆发出来。
  正晨往前站了一步,想将cat护在身后,黎昕的动作已经抢在他之前——粗鲁地将cat推到一边去,向医院门口飞跑去。
  大概是低估了自己的伤势,黎昕没跑出两步,便摔倒在地,哇的一声,痛苦地叫了出来。
  没有防备之心,cat差点被黎昕推倒在地,踉跄了一下,但很快又站稳了——黎昕看似鲁莽的一推,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力量——他本就是个文弱书生,重伤之下,尤其使不上力气。
  cat想走过去扶起黎昕,正晨一把抓住了她,冰冷的话语瞬间让走廊的温度骤然降到零度以下:“扶他干嘛,我倒要看看,他这个所谓的情痴,到底是不是真的?是否真的可以为了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女子连命都不要!”
  cat惊讶地看着正晨。
  这个脸上始终挂着淡淡愁容的大男孩,和谁说话都是轻声细语,声音从来不会超过50分贝,有时离得他稍微远了一点,便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连蚊子都比他吵得多,这不是cat说的,而是正晨的一位咖啡馆同事对他的评价,cat觉得极为中肯。
  温文尔雅,cat觉得这个偏向褒性的词语套在正晨的身上,再合适不过。嗯,还有一点哲学家身上所共有的自以为是,想了想,cat当场决定为正晨打上一个新的标签。
  而且,cat亦没有看过正晨发脾气,一次都没有——他太擅于克制了,以至于让cat有一种错觉,这个大男孩天生缺乏暴躁的神经,没想到,不是没有,而是没有发作出来。
  黎昕更没有想到,平时处处维护自己什么时候都会站在自己这一边的那个人,竟然可以说出如此狠毒的话——即使不支持,也用不着发出如此狠毒的诅咒吧?
  一阵悲戚的失望跃上了瘦削男孩的脸,他狠狠盯着正晨,苍白的脸色上画着狰狞的表情,然后,他重重哼了一下,右手撑地,左手攀着旁边冷冰的铁椅,努力着站起来。
  整个过程,黎昕根本没有回头,咬着牙,一个人艰难地往上爬,孤独而瘦削的身形挣扎得格外惹人注目,而cat和正晨也是如此,袖手旁观的样子非常出格。
  很多人看了过来,看着这3人。
  最终,黎昕凭着自己强大的意志站了起来,他倚着墙大口喘气,这时他觉得整个身体仿佛被掏空一般,已经没有一丝多余的力气可以用了,即使想再往前走一步也已不可能。
  但是黎昕不想留在这里,他喘息了很久,觉得已经回过一口气来了之后,轻轻揉了一下腿上的伤口,转身离开。
  刚走两步,嘭,身体直直倒在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