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人都太专注于做自己了,以至于没有时间去关心别人和别的事情。
  ——正晨
  “我操你妈的,明明客人点的是两份英式早餐,你他妈的只说了一份。”长弓止戈大叔一走进厨房,就冲还在擦拭刀具的黎昕骂道。
  黎昕听到这样的粗话,心里很不舒服,肾上腺素立刻激烈往上爆升,再加上这么多天以来连续工作的疲惫,一直压抑着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脾气也上来了,回瞪了长弓止戈大叔一眼:“不是我说的。”
  “刚刚不是你说的?”长弓止戈大叔不甘示弱,用力重复了一遍。
  “就不是!”黎昕心里觉得冤屈,绝不肯妥协,而且长弓止戈刚刚那句脏话太难听了,他绝不能忍。
  “你他妈的说不是就不是,你算老几啊。”长弓止戈大叔虽然还在骂着,但已经拿出土豆,扔给了黎昕,“削皮。”语气也缓和了一些。
  黎昕深深吸了一口气,硬是将涌上脑袋的怒火生生压了下来,他心里明白,跟一个操劳过度的老人家发脾气绝对是不对的——无论对错,都不应该跟长辈吵架。
  两人高声争执的时候,厨房的门并没有关上,在吧台内外工作的几个年轻人听得一清二楚。
  mocha正在打发奶油,被突如其来的争吵声吓着了,右手一个颤抖,本来打得顺滑的奶油溅了出来,满身都是。
  Mr.yellow和萧洒一边压着喉咙狂笑一边叫懊恼不已的mocha不要吭声,让她赶紧回屋里换衣服。
  晚上,待一老一少两个厨房人员下班以后,几个人偷偷开了个研讨会。
  正晨当时还在宿舍里睡觉,表示自己被吵醒了,然而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Mocha向正晨说出了事情的始末,到了最后,加了一句自己的总结:“这孩子,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那到底是谁送点菜单入厨房的?”
  “是我去给客人点的,黎昕看着我写下来,可能没有看到我写清数量,他就进厨房跟张哥说了,结果只做了一份,但是客人实际上点的是两份。”Mr.yellow举起手说,“其实这事我也有责任,我应该再次跟长哥确认的。”
  “哇,你怎么可以这样,现在才说?”mocha张大了嘴巴,就差没有用手指着Mr.yellow,“害我‘儿子’白白受冤。”
  “长哥和四阿哥以前一直都很宽容的,即使漏点了或者少点了东西,他们基本上也不会说什么,再做一份就是了,平时他们相处得也很好的,有说有笑,谁料到今天两个人的反应都那么大。”Mr.yellow为自己争辩,说着说着就露出了馅,笑了:“幸好有四阿哥帮我顶着,不然今天被骂死的就是我了。”
  “你还说。”mocha想不到Mr.yellow的脸皮这么厚,“他们这么粗暴的吵架声音,着实将我吓到了,还害得我被溅了一身的奶油。”现在回想起来,她依然觉得心有余悸。
  “说到底,你还是不够淡定。”Mr.yellow有些幸灾乐祸。
  “哼,站着说话腰不疼。”mocha用招牌的白眼球狠狠砸向Mr.yellow,后者不得不做出一副求饶状,“拜托,您老人家都三十多了,再装嫩,也装不出那个效果。”
  “小毛孩,你懂个屁。”mocha撇了撇嘴。
  “我上班后看到他们有说有笑的啊。”正晨皱起了眉头。
  Mr.yellow耸耸肩:“不知道这一老一少在厨房里面搞些神马儿童不宜的东西,吃完饭之后就变得平静如常了。”
  mocha则说:“我觉得还是黎昕的问题,就算这事真不是他犯的错误,也不应该跟长哥吵起来,怎么说长哥都算是他的师傅。”
  “你当面跟他说了?”
  “哪有,就算我说了他也不会听,而且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上一次也是差不多如此,明明Mr.yellow帮客人点的是美式咖啡,他却做了卡布,做错了不说,还不肯承认,这才该打。”
  “也怪我,没有跟四阿哥确认过就端给客人。”Mr.yellow时不时咀嚼两口槟榔。
  mocha继续说:“相信以后这样的事情还会继续发生,如果他没能改掉推卸责任的毛病的话。”
  “大师,要不要跟我们分析一下四阿哥为什么喜欢推卸责任,是习惯使然还是偶尔的失误?是丑陋的天性还是扭曲的人性,现在带你走进大型探索节目真相系列——关注失足吊丝男四阿哥坎坷的一生。有请主持人叶问大师。”
  正晨没有太过理会Mr.yellow的揶揄,很认真地在回想:“他以前倒是经常会推卸责任,不过最近几乎没有发生过,你们说的这两次事件,我都不在现场,不好做评价。而且既然两人的关系都已经缓和下来了,那我们没有必要继续纠缠这个问题。”
  “对,让我们放过彼此吧!”Mr.yellow用简短的一句话为节目画上了重重的叹号!
  晚上,正晨坐在阳台上抽烟,Mr.yellow拿着两支青岛啤酒走过来,递了一支给他。
  “我真的很好奇那句话到底是不是正确的。”Mr.yellow不顾座椅有多冰冷,一屁股坐了下来。
  “什么话?”
  “缺乏安全感的人,往往善于推卸责任!”
  “是吧。”正晨想不到Mr.yellow竟然会和他讨论这个问题。
  “那你觉得哪个是因哪个是果呢?”
  “不清楚,我觉得缺乏安全感是内里层次,表现出来的就是推卸责任。”
  “高明,比我想的还要透彻。”Mr.yellow对正晨竖起了大拇指,“那我们还可以更深层次地挖掘下去吗——我是指什么原因导致黎昕缺乏安全感之类的?”
  “你觉得呢?”正晨看着Mr.yellow,后者大口喝了一口酒,说话声音带着液体的声响:“我想不到。”接着又激动地说:“擦,大冬天喝啤酒,真是他妈的冰爽。”
  正晨默默喝着酒。
  “如果你不愿意说,可以不说的啊。”Mr.yellow拿出了槟榔,挑出一块最大的放入嘴里,然后将那一袋槟榔递给正晨。
  正晨笑着将槟榔推回给Mr.yellow:“萧洒说嚼槟榔多了,下巴会变得很宽。”
  Mr.yellow并不否认:“因为从小就这么咀嚼的,在骨头还没彻底定型之前就变大了。”
  “我问过黎昕,他说已经跟长弓止戈大叔道过歉了。”正晨笑了笑,将酒瓶放到桌子上,正色道:“你说得对,黎昕的确是缺乏安全感,做咖啡的时候容易紧张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至于你问到什么因素会让人缺乏安全感,或是有缺乏安全感的错觉,其他人我不知道,但是黎昕的病根是缺少钱。”
  “我也缺啊,但是我并没有这方面的感觉。”
  “并不一样。”正晨摇摇头,道:“人们并不清楚自己真正的感受,只是作出反应,没有去思考,由此带来的恐惧心理驱使他们寻找工作,然后获得金钱,以消除这种恐惧。而黎昕是清楚明白自己的感受的,他恐惧的不是缺少钱,而是缺少钱所带来的影响。”
  Mr.yellow点点头,打了个响指,意思是我明白了:“简单说来,缺少钱等于缺少安全感。”
  “对于其他人,或许不适合,但我觉得黎昕就是如此。毕业之后,实际上他是没有工作的,缺乏金钱的窘境并不像别人想的那么浪漫——很多时候只能为自己考虑,推卸责任的习惯很容易形成。最近他很少有这样的表现,我觉得是因为他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而且这里的同事都很好,大家能够融洽相处。嘻嘻哈哈过完一天,黎昕没有想那么多,自然不会再发生类似的问题。”
  “那他为什么要和长哥吵呢,他应该知道这不应该的?”
  “太累了吧。每天上12个小时的班,厨房的工作强度又那么大,持续的精神紧张会让人难以控制自己,不说是黎晰,长哥顶着的压力更大,而他的脾气本身就很火爆,有时候一句开玩笑式的话都是引爆冲突的导火索,所以……”正晨没有说完,不过要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这倒是,有时候我们都挺担心四阿哥,怕他瘦削的身体会顶不住。”
  “他会顶得住的。”正晨自信满满,重新拿起了酒瓶,和Mr.yellow碰了一下。
  两人各自喝了一大口,正晨拎着酒瓶,看着混黑的夜空,感慨万分:“人们通常只看到问题的表面,甚至为此喋喋不休,却从不愿意到深入了解,提出解决问题的办法。”说完,轻轻摇头。
  “毕竟耍嘴皮子轻松得多了,又有这么多乐趣,最重要的是不用付出什么本钱,何乐而不为呢?”Mr.yellow又点了一支烟,“不过我觉得你做到了。”
  “谢谢。”正晨的笑容带着些许的疲惫,常年没有能够进入深度睡眠的他,连笑起来都那么疲乏,转而问:“可以交差了吗?”
  “被发现了。”Mr.yellow没有觉得不好意思,打了个哈哈,继续喝酒。
  mocha跟cat说了长哥跟四阿哥吵架的事情后,cat问正晨怎么看,后者回了这一句话给她,善于推卸责任的人,往往都缺乏安全感。cat不大明白,可是正晨又不愿意作解释,只好托Mr.yellow来问个明白。
  Mr.yellow漫不经心地说:“你很关心四阿哥,我可以理解,毕竟你们至少有6年的基友情谊,但是cat这么关心四阿哥,让我颇为觉得意外,两人明明没有见过多少面。”
  正晨想了想,回答说:“我是这么理解的,现在的人都太专注于做自己了,以至于没有时间去关心别人和别的事情,因此才会让你们觉得关心一个并不那么亲密的人,反而不太正常。”顿了顿,才又说:“cat愿意关心黎昕,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是好事。”
  “明白。”Mr.yellow拿起酒瓶,撞了一下正晨的酒瓶,“要吹吗?”
  “这么冰冷的酒还吹,你厉害。”正晨摇头,做出了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