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幕,也就是最后一幕——完结的一幕。所有的事情,都会在这一幕中有个了断,无论结局是悲是喜。
——黎昕
“黎昕喜欢颜小萤,这只是他一厢情愿,再结合他那些怪异的举动,所以,我更倾向于用暗恋这个词语来形容他对颜小萤的爱慕之情。”正晨并不想其他人对黎昕有所误解,所以才会向cat解释得如此清楚。
“然而,在我看来,他这些所谓的追求,不过都是干一些自我折磨且无聊透顶的事情,比如这个……”正晨一边说着,一边递给cat一张陈旧的信纸,显然,信纸曾经遭受过被主人揉成一团的虐待,褶皱的痕迹非常明显,“这是黎昕写过的众多追求信其中的一封。”稍微停顿了一会儿,才又说:“我在垃圾桶里面捡到的。”
cat疑惑地看了一眼正晨,打开信纸,默默读完这一封并不长的信:“是被退回来的吗?”
“不是,据我所知,他写完这封信后,并没有交给颜小萤。”
cat拿着信,低声问:“为什么会这样?”
“不自信吧。”
“不自信?”
“这只是我个人的推测,至于真实原因,我不知道。”
“但是他这么固执着要赶去教堂,为什么?难道不是因为他心里还有颜小萤吗?”
“你觉得呢?”
cat语塞。
“趁黎昕还没有醒过来,我去交通局一趟。”正晨将信要了回来,放入衣兜里。
“去那里干什么?”cat问。
“帮黎昕申请道路交通事故救助基金。”正晨探头入病房,黎昕依然在昏睡中,“我不在的时间里,麻烦你帮我照顾黎昕,如果他还是那样癫狂,你打110,报警。”
留下这一句看似开玩笑的话,正晨快步走向医院大门,有点佝偻的身影很快被淹没在人潮中。
医院的人太多了。
cat从卫生间走回来,发现黎昕已经醒了。他呆呆看着天花板,空洞的目光似乎一定要将天花板看穿了才甘心。
“今天是几号?”瘦削男孩轻轻拍了几下太阳穴,脸上的器官因为疼痛了挤成一团,右手撑着床边,欲要坐起来。
“13号。”cat轻声回答,示意黎昕不要动,然后走到床尾,摇动升降器.
床头慢慢往上升。
“哦!”这一次,黎昕并没有大吵大闹,而是安安静静地坐在病床上,毫无神采的眼睛落在白色的被套上。
黎昕的嘴唇很干,泛着不正常的苍白,cat倒了一杯温水给他:“你记起以前的事了?”
“嗯,谢谢你们。”黎昕接过水杯,没有马上喝下去,而是对cat说:“因为我的事情,麻烦你们了,非常过意不去。”
黎昕这种平静得可怕的客气让cat觉得很不对劲,和前两次在通道里的疯狂表现,简直判若两人,不过,倒是和出车祸之前的黎昕是相一致的——那个黎昕不善言语,尤其是对着女生时,表现得尤为明显。
希望他恢复正常了,cat只能这样说服自己,看到黎昕并没有问起正晨,于是主动对他说:“正晨去帮你申请道路交通事故救助基金,应该快要回来了。”
“嗯。”黎昕笑了,脸上的动作很用力,却笑得很无力,“辛苦他了。”
cat以为他刚刚伤愈,全身软弱无力:“都忘了你一天一夜没有吃过东西了,我去买瘦肉粥给你。”
当cat打包好瘦肉粥回到病房,正晨已经坐在凳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黎昕聊着天。
“吃好了,好好休息,医生说过,要躺在病床上休息,如果你还想要你的腿的话。”正晨急忙站起来,将地方让了出来。
黎昕先是谢过cat,然后笑了笑,似是在征求她的意见:“你觉得这个人啰不啰嗦,我觉得不是一般的啰嗦。”说到这个人时,瘦削男孩泛着不健康的灰黑色的眼珠努力往右挤,至于目标是谁,太明显了:“又不是老夫老妻,还那么啰嗦,人家会以为我们是那个的。”
cat想不明白,这才一进一出医院,前后不过一个小时,黎昕的变化就这么大:难道自己进来的是精神病院,探望的是精神病患者?
回过头来不解地看着正晨,后者笑着回应:“我也觉得他很啰嗦,比我啰嗦多了。”
一对精神病患者。
“你们到底怎么啦?”cat郁闷极了,找个机会将正晨拉出病房,问。
“申请救助金的事情办妥了,只要黎昕本人去一趟,签字画押,就可以领到钱交医药费。”正晨很认真地回答。
“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
“那你们还这么高兴?”
“现在不用花自己的钱就可以住上医院,不值得高兴吗?”
cat听了,差点没被气死,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了一番,才想到自己要说什么,放下双手,压低声音问:“那黎昕赶去圣心大教堂的事情呢?”
“他自己都不说,我又何必要故意提起?”正晨淡淡地回答,看到cat似乎并不满意自己的解释,长叹一口气,才又说下去:“这事已经过去了,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第五幕结束了。嗯,他喜欢戏剧,尤其是莎士比亚的戏剧。第五幕就是最后一幕——完结的一幕。所有的事情,都会在这一幕中有个了断,无论结局是悲是喜。”
“可以吗,这么轻易就翻过这一页?”cat绝不仅仅是怀疑,更多的是担心。
“可以吧,毕竟他已经是成年人了,毕竟他对这件事早已经有了足够长的心理准备时间。也许,一开始,他就有这样的觉悟。前去圣心大教堂,只不过是心有不甘,想作最后的挣扎。”
“希望你说的是对的,你比我要了解他。”
“希望吧。”
“颜小萤的婚期是2.14,也就是明天吗?”
“嗯,怎么啦?”
“黎昕一醒来就问我今天是多少号,我告诉他了。”cat迟疑着说,“没关系吧?”
“不清楚,不过他应该不会去。”正晨低声说:“黎昕是个容易走极端的人,一旦爱了,会爱得死去活来,轻易爱过头,不爱了,会断得非常彻底,一丝不挂。”
话语之中,有些无奈,有些惋惜,又有些赞赏。
cat曾经以为,黎昕很像从前的自己,现在看来,是从前的自己很像黎昕,有些怅然:“希望他尽快走出来吧。”
“我觉得会的。”正晨看着手上那一份医院的药费单,忽然笑了。
cat不明白正晨这个时候的笑意味着什么,盯着他:“我明天回杭州。如果你真的想开咖啡馆,来杭州看看吧,也许会对你有所启示。”
“好。”正晨满口答应着。
“把黎昕也带过来吧。只有离开错的人,才能遇到对的人。在陌生的城市中,也许那个对的人正在等着他的到来。”
“他愿意的话,最好。”
“嗯。”cat说完,转身走回病房。
正晨想要喊住cat,嘴巴张了张,最后没有喊出声,心里一直想对她说的那句话也就没有说出来:并不是爱得越热烈越纯粹就好,要爱得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