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分钟后,秦俭循着血迹,在一条小河边,找到了独龙的那辆摩托车。
摩托车是在没有油的情况之下,被独龙丢弃在一条蜿蜒的小河边的。在距离摩托车不远处的一个竹林子里,秦俭还看见大量的卫生纸和没用完的纱布和止血用药。
沙哑哥被秦俭劈下了一只手。
所以,独龙带着他,不可能会跑到很远的地方。如果不出意外,此刻,沙哑哥应该还处于昏迷状态。
天色阴暗,秦俭从摩托车上下来,认真地查看了一下河边沙丘地上的脚步。在确认独龙淌水过河之后,秦俭为了能追上他,也只好撸起裤脚下水。
这条不知名的小河,因为受到环境的污染,河面上飘满了一些白色垃圾和一些死鱼。秦俭脱掉鞋子,脚踩在河底的淤泥里,感觉浑身的不舒服。
他的这种不舒服,是一种说不出来的不舒服。就像是感冒初愈后的那种感觉,浑身有种无力感。
污秽的河水很深,看不见底。
秦俭沿着独龙经过的路线,向小河中央缓缓走去。
他隐隐地感觉,自己的左胸口有些疼痛。
除了有疼痛,还有一种炙热的烫伤感。
秦俭敞开衣襟,伸手入怀,摸了摸自己胸口那道形态诡异的疤痕。突然,他的手如触电一般,缩了回来。
此刻,除了脖子以上,秦俭的整个身体已经浸泡在了污秽的河水中。所以,他看不清楚在自己的左胸心脏口的位置,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情形。但是,刚才,他伸手去摸的时候,分明摸到了,胸口那道龙纹疤痕,再次跳动了一下。
秦俭停在水中,不敢再前行。
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上面,究竟发生了怎样恐怖的变化。
一道疤痕,为什么一到水里,就会动?
而且,它的那种动,不是心跳所引起的跳动。
它的动,好像是……一种爬行动物的动。
我的老天……
怎么会这样……
秦俭感觉自己脑子都快要缺氧了。今天发生的一件一件的事儿,实在是太蹊跷了。刚才,他明明中了沙哑哥一枪,但是自己竟然没有死。而且,他还掉到三楼的车顶上,自己浑身也怎么不觉得疼。
如果说,上次被丁九环开枪击中胸口后,自己还有死的感觉。这一次,他竟然一点儿死的感觉都没有。不仅如此,他从三楼摔下来之后,他还能冲出人群,还能骑摩托车。甚至,刚才超车的时候,就连一辆宝马X5都让他搞定了。
为什么,自己的体力竟然能恢复的这么快?
奇怪,真是奇怪!
因为看不见胸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秦俭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淌水。
一路走一路摇着头,十万个为什么,不停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为什么我会这样?
为什么我中枪了不死?
为什么我坠楼了不死?
为什么我胸口那道疤痕会动?
为什么,这条河水,会这么深?
…………
他一边走,一边问为什么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就在河边不远处的一棵榕树上。一个老道士正坐在树枝上嗑瓜子。三块钱一包的“恰恰”瓜子。
秦俭经过的时候,老道士瓜子壳已经掉了一地。
在巨大的榕树里面,老道士笑容可掬地望着秦俭在水里走着,像蜗牛一样走着。他笑了一下,道:“臭小子,没想到,这么快就让你破了开光境。”
“破了开光境,进入洗髓全境界,就有你受的了。不过,如果能破天龙洗髓全境界话,那你小子可就赚大发了。其间的妙处,你以后就慢慢体会吧。嗬嗬嗬,嗬嗬嗬……”
笑声未了,一道光在大榕树上乍现。
老道士不见了。
…………
“娘的,刚才,是谁在笑?”
秦俭恍恍惚惚总听见身后好像有人在笑。猛然回头一看,他仿佛看见五十米开外的那棵大榕树上,亮光乍现。他以为是自己的幻觉,揉了揉眼睛,竟又什么都看不见了。
秦俭正要往前走,他却猛然发现,在他的身后,有一条若影若现的一层白色浮在了河面上。
这又是什么鬼东西?
秦俭再一次揉眼睛。这一次,他终于看清楚了。
原来,那一层若影若现的白色,竟然是由无数条死去的大鱼和小鱼的尸体构成的。
“天呐,怎么会……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死鱼?”
秦俭感觉自己浑身都在颤抖了。
刚才,他下水的时候,并没有看见一条死鱼。
而且,他举目望去,在他的身体正前方,也看不见一条白色的死鱼。
换句话说。所有的死鱼,都是在他所经过的河面上,才会出现。
“难道说,我,我是毒药?这些鱼,都是被我毒死的……?”
如此一想,秦俭站在河里,不禁打了个冷颤。他低头一看,只见胸口已经溢出了鲜血。
一条长长的血线,像长长的线绳一般,在河面上蜿蜒着。
那些刚刚死去的鱼,正是受了这条血线的诱惑,奋不顾身地企图向秦俭靠拢的。谁料,只要这些鱼一靠近那条长长的像脐带和线绳一般的血线时,它们立马就会毙命。就如同,飞蛾扑火,必死无疑。
秦俭望着身后,那条长长的血线,那条从自己胸口流出来的像脐带一般的血线,望着那一条条前赴后继却有不断死去的大鱼小鱼。他不禁摇了摇头,深表歉意地说了一句:“可怜的鱼儿们,真是不好意思啊。我回去,就去做体检。看看是不是重金属超标了。”
说完,他义无反顾地向河对岸走去。
夕阳下,他的影子很悲壮。
他身后那条红色的血线,和那成千上万条死去的白色的鱼尸,也很悲壮。
有些人,生来便是骄傲。
有些鱼,死去便是荣耀。
…………
秦俭上了岸,仔细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胸口。他除了发现胸口那道疤痕有一个极为细小的血口子外,好像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很明显的变化。
他伸手去触摸了一下胸口的那个血口子。
血口子不大,只有针尖那么大小。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秦俭很奇怪,为什么自己这么一个小小的血口子,竟然就能流出那么一条长长的血线。而且,那条血线,几乎将这条河里成千上万只的鱼都毒死了。
“真是他妈的邪门了。”
秦俭用手只轻轻地封堵了一下那个血口子。
终于,不再流血了。
既然不流血,那就得继续去追。
走了没有几步,秦俭终于又看见了独龙那熟悉的脚印。脚印踩在沙地上,显得很深,很沉重。很明显,独龙抱着那个已经昏迷了的沙哑哥,走起来也并不轻松。尽管,秦俭知道,独龙是个狠角色,也是一个不容小视的厉害角色。
跟着脚印,秦俭小心翼翼地来到一个高墙之下。
他发现,脚印在那高墙下面,消失了。
秦俭抬头一看,看了看那个三米五高的围墙,看着围墙上那些新鲜的血迹和脚印。他整个脑子都有些晕乎乎的了。他摇了摇头,不可思议地说了一句:“娘的,这么高的围墙,你也能背上一个人翻过去?独龙,你他妈的可以啊!”
…………
独龙的确值得佩服,不仅值得秦俭佩服,也值得世上每一个高手佩服。
如果不是亲眼得见,秦俭打死都不敢相信。一个人,一个瞎了一只眼睛,并且断了三根手指的人,竟然能抱着一个一米八三的大汉子,翻过一道三米五的高墙。而且,这道高墙之上,还有坚硬的铁丝网。
这样神奇的事儿,估计,世上没有几个人能办到。
但就在二十分钟之前,独龙却办到了。
当秦俭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又是用玉剑,又是找石头和树枝,最终翻过那道高墙之后,他再也找不到独龙和沙哑哥的痕迹。
一直到入夜,他都没有找到半点踪迹。
晚上八点的时候,秦俭再一次回到了这个高墙之下。他望着高墙,望着高墙上被独龙用刀斩断的铁丝网,望着铁丝网上方的月亮和星星。他茫然不知所措的说了一句:“难不成,他们两个都是鬼?难不成,老子误入到冥界?”
…………
秦俭当然不相信有什么冥界。
他当然也知道,在高墙之内,并不是什么地狱,而是流花湖动物园。
流花湖动物园,是一个面积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一个野生生态动物园。刚才,秦俭淌过的那条小河,其实就是为了防止一些农民家养的牲畜,接近这个野生动物园。
当然,秦俭此刻身体所靠的这道围墙,其实也是专门用来隔离一些偷猎者的。幸好,最近因为查的较严,高墙上的铁丝网并没有通电。如果通了电的话,独龙跟沙哑哥两个人也就只能被挂在上面当烧烤了。
虽然是在临县,但是秦俭却很少来金田县的流花湖野生动物园。当然不来这里的原因很简单,因为这里的门票很贵。据说,寒暑假的时候,这里的门票,几乎要涨到两百块钱一张。
秦俭虽然没有来过流花湖野生动物园,但是他听人说,这里面最有看点的,其实就是狮虎山和野狼山。而且,之前听李蝌蚪说,在流花湖动物园的野狼山上,至少养活了有一百多条野狼。有时候,冬天的时候,很多人还能听见野狼和老虎的叫声。
当然,一般情况下,野狼、狮子和老虎这些动物,是不会吼叫的。毕竟,它们想吃的东西,饲养员都会按时按量用车子送来给它们吃。
然而,今天,野狼山的一百多条野狼们,却有些焦虑和按耐不住了。
原本,本该下午四点半就要送“晚餐”来的叔叔阿姨们,到现在还没有送来可口的肉和粮食。因为,野狼们的叔叔阿姨,正想送餐的时候,却除了意外。有人用一个巨大的钩子,将他们的脖子生生地刨开,然后抢走了他们的送餐车。抢走了野狼们的丰盛晚餐。
晚上八点十五分,高墙之下,秦俭低头看手机没有信号的时候,猛然听见了一声苍老而悠远的吼叫——“嗷呜……”
那叫声,从西北方的一座高山传来,距离秦俭所在的位置只有不到两百米远。长这么大,秦俭第一次听到这样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他打了个冷颤,浑身的汗毛如针刺一般竖了起来。
他知道,狼真的是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