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儿意思,这种好事儿,居然也让我给赶上了。”
五分钟后,断眉者兴奋地说了这么句话。
小敏没有看他,她的目光有些呆滞,只是呜咽着不想再说什么了。她艰难地抬起头,静静地望着那个距离他不远的狄医生。
视线已被泪水朦胧了,她已经看不清教授完整的身体。她只看见一条宽大的红色,像一条红绸布般从教授的身体蜿蜒而出。红布流得很缓慢,流着流着就凝固了。
“教授,还是你吗?你是睡着了么?”
小敏声音沙哑,不停地摇头,甚至有些语焉不详。
“不是他,难道是我?嘿嘿。”
断眉者笑得很污,比污水还污。他壮实的身躯缓缓地站了起来,然后伸了个拦腰。因为伸懒腰的时候,又拉伤了肚子的,他忍不住有皱了皱眉。但即便如此,疼痛对他来讲,也的确算不上什么。
小敏缓缓抬起头,望着眼前这畜生的脸,面无表情地说了句:“是你,杀死了他?”
“废话,我不杀他,还能跟你办成事儿?”
“你……”
小敏伸出颤抖的手指,指向断眉者。
断眉者微笑着,冷不防用嘴亲了一下她的手指。
“娘子,别这么激动,小心动了胎气。他只不过是你的教授而已,又不是你老公。现在,我才是你老公啊……哈哈哈……”
断眉者仰头大笑的时候,小敏一把拽住了他的手,然后奋力向前冲过去,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指。
“啊……疼死我了,放开我……你他妈的快放开我……”
断眉者被她这冷不丁的一下,弄得戳手不及。就好像,他正充满爱心的把玩一只小白兔,竟然不小心被兔子给死死地咬住了手指。
“你妈的,快放手,疼死我了。”
说实话,刚才,狄医生用捏子在断眉者小腹上戳出了一个洞,并且还拉拽出了一条肠子,断眉者都没有感觉到过分的疼痛。但是,当小敏像一条暴怒的兔子一样,死死地咬住他手指不放的时候,他再也没有忍住,惨叫了出来。
“快放开,不然,老子砍了你……”
“快把老子手放开,不然,杀了你……”
“快……”
在说道第三个“快”字的时候,断眉者终于做出了决定。
灯光下,那厚厚的、黑黑的、散发着铁锈和鲜血味道的柴刀,狠狠地砍向了小敏的脖子。
刀在落向小敏脖子的那一刻,小敏歪着头,冲他奇怪地笑了一下。
她的嘴里,竟然衔着一根粉笔大小的手指。
那手指滴着血,叼在她的嘴里,像一支烟。
一支雪茄烟。
刚才,断眉者给教授抽了一支红塔山,然后又夺走了教授的命。
此刻,小敏不想独自苟活于世,她同样也抽了断眉者的“一支烟”。
教授临走的时候,嘴里念念叨叨地想着那个温暖的太阳,以及太阳下面,那个有灿烂微笑的“刘小丫”。
小敏在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却没有人知道,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或者是,她在想着谁。
…………
“干!他娘的,老子真没想到,这娘们也这么狠。晦气,老子今天算是踩到屎了。没想到,这些跟死人打交道的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
断眉者望着地上横躺着的一男一女。他的脑子里,一时间也想不出该怎么形容那两个被他砍死的人。
犹豫了一下,断眉者才吐了一口唾沫,骂了句:“傻逼。”
他从地上站了起来,用脚轻轻地踩了踩小敏的身体。
皮鞋踩在人的身体上,感觉是不一样的。尤其是,小敏对他来说,意义更不一样。如果不是今晚他必须这么做,如果不是小敏刚才死咬住他的手不放。或许,断眉者真的对她动过心。
毕竟,他觉得,这个女人不一样。
尽管,他连这个女的叫什么都不知道。
…………
断眉者跨过了小敏尚未变冷的身体,来到了狄医生尸体旁。
他蹲下来,轻轻地用手试了试狄医生的鼻息。在确保对方真的死透了之后,他微笑了。
他微笑的时候,左边的断眉,几乎又要衔接成了一条完整的眉毛。
他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间已经不早了。刚才,被狄医生用镊子在小腹戳了一个洞之后,断眉者花了不少的时间,让小敏帮他缝针。
缝完针之后,他因为受不了小敏发梢的洗发水的味道,还顺便内个了一下……当然,这又花了他一点时间。
所以,此刻,他必须要走了。
暴雨停歇了。
冷冻室里,流淌在地板上的鲜血,很快就拧成了血块。看起来,就像一条条红布,铺就在地面上。甚至,断眉者还看见,有几条狄医生的红布,还跟那个女人的红布,黏在了一起。
看着这样奇特的景象,断眉者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他重新站起来,将房间内可以的痕迹,和自己可能留下的指纹一一抹干净。然后,他正要起身离开的时候,突然看见从狄医生的怀里,露出了一个闪光的东西。
再次走近一看,原来一块崭新的女士手表。
轻轻地用布,抹掉手表上的血迹,断眉者竟然发现,那竟然是一块价值不菲的手表。
他顺手,从狄医生的怀里,取走了那块手表。
放在灯光下一照,然后又放到耳边一听。
那很小的清脆的声音,震荡着断眉者的内心。
“乖乖,竟然还是块纪念版的劳力士!”
断眉者小心翼翼地将手表揣进怀里,顿时感到怀里一阵温暖。仿佛,他揣进怀里的不是手表,而是一个暖水袋。
“对,千万不能漏了独龙这个的小东西。”
断眉者转念一想,又把放在不远处,地板上那个小塑料袋捡了起来。
塑料袋子里面,装着一个极小的指甲片。
昨天,冷血哥已经交代了雷子,即便是独龙身上的一个指甲,都不能落下。
断眉者,就是雷子。
…………
凌晨两点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再次让秦俭睡不着觉。
他匆匆地站了起来,望着窗外的黑夜。他的内心,不知为何莫名地焦虑了起来。
娘的,难道老子这次真的要出事?
秦俭伸手轻轻地摸着自己的左手,摸着那根缺了一小片指甲的无名指。心中总是想着,那片小指甲片,会不会就遗留在现场了呢?
每次,只要一想到那片指甲,秦俭就会有些焦躁不安。
他想着几个小时之前,刘嫂跟他说过的,那些关于狄医生的事儿。他想着,狄医生和他的两个手下,其实都是一一些明察秋毫的人,心里便不踏实了起来。
万一,指甲真的残留在现场,我该怎么办?
如果真是那样,我就是百口莫辩了。
“不行,我得去那个鬼地方走一趟。”
如此一想,秦俭披起外套,匆匆洗了把脸,便踩了部破二八自行车,向距离自家十公里远的“鬼地方”奔去。
鬼地方,就是尸检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