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儿,他还在。”
老柯的声音,史无前例地颤抖。
老柯是韭菜花外公,是世上最疼爱她的人。
韭菜花从小没了爹娘,所以在考上卫校之前,她几乎一直都是跟着外公外婆长大的。此刻,外公当然知道,外甥女此刻心里想的是什么。即便冷血本人不知道,老柯也都知道。因为,这五年来,韭菜花不止一次地提到过冷血这个人。而且,从她每次一说到冷血就容易兴奋的表情来看,老柯知道,自己的外甥女中邪了。
这种没由头的“中邪”,有时候往往就会成为一个少女的悲剧。
最起码,老柯是这样认为的。
老柯认为,外甥女不该中邪,不该中冷血的邪。
冷血的邪,只能是冷血。
…………
“外公,你可以让他和我说句话吗?我只想知道,到底是不是他。”
韭菜花的声音有些沙哑。因为,直到现在,她都还没有真正听见冷血对自己说一句话。所以,她很希望能够再听一听冷血的声音。只有真正听见了冷血的声音,韭菜花才能真正断定,刚才外公说的话,没有在骗她。
“算了,九儿,你有什么事儿,就对我说吧。”
老柯很不愿意自己的外甥女,卷入到现在的事态。所以,他即便知道,自己这样说将会面临着极大的危险,但是他还是决定要这么说。即便,他这么说,会触怒了冷血。
外甥女只有一个,老柯不想再让她看见冷血。
“……”
冷血听着老柯这么说,他还是没有说话,甚至也没有生气。他只是静静地把眼睛闭了起来。但是,他的手,却已经悄然地摸到了身后那把刺刀。
此刻的冷血,没有精力再去想其他的了。他只是在期待自己的体力,能够得到进一步的恢复。没错,此刻,他最需要的是安心静养。至于电话里那个女孩是谁,他早就淡忘了。至于五年前的那个小姑娘的声音,他也没有什么印象了。所以,对于他来说,只要韭菜花不马上报警,他就没有心思再去理会了。
五年之间,冷血走过的桥,比少女韭菜花走过的路还要多。
五年之间,冷血经历过的女人,简直是不可计数。
所以,对于任何一种女人,冷血都不会轻易地放在心上。在他的世界里,只有杀戮,只有灭绝,只有交易,只有屈服和征服,只有活着和死去。
更何况,他现在这个样子,也已经完全对任何女人失去了兴趣。
“九儿,你要是没什么事儿,我就挂电话了好吗?冷血哥,他有些累了,而且他此刻不想多说话。要不然,你有空再打电话过来好吗?”
老柯尽量把音量压低。尽管,他知道,自己的声音即便再低,冷血其实也能够听见。但是,他把音量压低,其实是希望自己那个聪明的外甥女,能够听出他的弦外之音,能够知道他话里有话。
没错,从内心深处来讲,老柯真的希望韭菜花去报警。
……
“好吧,既然,冷血哥不想跟我说话,那我就等明天再去看你们。这样好吗?”
韭菜花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她在挂电话的时候,甚至整个人都在颤抖着。
“不,不需要你来……”
老柯还想特别交代一两句,韭菜花已经把电话挂掉了。
……
“冷血哥,您放心,我自己的外甥女我自己心里有数。我相信,她一定不会报警的。”
韭菜花挂掉电话后,老柯握着手机一直站在那里不停地颤抖着。直到冷血再次扭头微笑地看着他的时候,他才颤抖地说了这么一句。
“……”
冷血张着嘴,很想再说一些什么。终究,他因为体力不支,加上喉咙受了伤而没有开口说话。他只是用手,指了指老柯家桌子上的剩饭和剩菜。
“诶,诶,我这就去给您弄吃的。我到外面去给您弄吃的。”
老柯刚想披上外衣出去。只听“啪”的一声,冷血重重地将腰间的那把刺刀,拍在了桌子上。
刺刀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寒光。
老柯一惊,连忙点头,走过去把门重新关上,道:“我在家里弄,我在家里弄。”
说完,老柯就去了厨房。
趁着老柯去了厨房,冷血将桌子上那个手机拿过来。他熟练地取出手机里面的卡,然后将手机放回了原处。
…………
深夜,中医院的四楼住院部。
秦俭出去吃完夜宵回来后,不久就睡着了。因为几天来没有怎么休息好,所以,病房里面响起了秦俭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真是猪样的人。刚做完心脏手术,竟然就能去外面吃烧烤。而且,睡起来还这么死沉。真不知道,这样的病人,还要我们护士特别照看干嘛?”
一个胖乎乎的护士,站在门口,看了一眼病床上的秦俭,然后冲里面吐了口唾沫就走了。按照外科刘主任的指示,她值班到这个点,就可以下班了。
接下来换班的,是另外一名护士小姐。
两分钟后,那名护士小姐来了。
和那位胖护士不一样的是,这次负责接班的护士,是一位大美女。甚至,在整个中医院,她都可以算得上是一朵院花。
昏暗的灯光下。
她披着一身洁白的护士外衣,双手插进大大的口袋,然后皱着眉,款款来到了秦俭的病房内。
她是个认真负责的护士。在检查完了病房内的一切之后,她还走过去帮秦俭重新把被子盖上了。
此刻,风起了,病房的窗帘被吹开了。窗外,夜景很美,她情不自禁地踱着步,来到了窗前。
站在窗前,她的目光,看起来显得有些呆滞和涣散。
“怎么会是他?”
望着远处的街景,她的内心世界再次波涛汹涌了。没错,尽管已经挂掉了外公的电话,她还是不能阻止自己去想他。
刚才那个电话,仿佛晴天一记惊雷,将她原本平静的世界,彻底轰塌了。
她所有的思绪,再次被刚才的电话带走了。
她想到了,在电话里听见的那个男人的呼吸声。
那是一种沉稳的、略带些焦躁不安的呼吸声;
那是一种久违的、熟悉而陌生的男人的呼吸声;
为了能够再一次听见那样的呼吸声,她甚至足足等了五年。
五年来,她动用了自己所有的资源,却终究没有能找到那个男人的下落。如今,当她已经快要跟眼前的男朋友谈婚论嫁的时候,那个男人他却有鬼使神差地出现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既然离开了这么久,却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你这究竟是为什么……”
韭菜花站在病房里的窗前,望着窗外茫茫然的一片黑夜。黑夜之中,天上繁星点点,地上灯火依稀。
此刻,她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她难以抑制自己不去想他。
冷血啊冷血,你真够冷血的。你究竟知不知道,五年前,你就那样随随便便地走进了我的世界,然后留下一个微笑以后,就把我的整个世界带走了。
韭菜花正站在窗前胡思乱想的时候,她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是她的现任男朋友打来的。
男朋友的外号,叫大壮。
一个个子高高,却又有些肥肥的南方人。
“亲爱的,还在加班呢?白天,你不是说十二点就下班的吗?等会儿,要我去医院门口接你吗?”
大壮的声音,永远是那样的轻柔和甜腻。听起来,一点儿也不像一个身高一米八五的汉子的声音。说实话,韭菜花很不喜欢男朋友这样蔫不拉几的声音。尽管,韭菜花周围,很多羡慕她的人总是夸奖她男朋友很温柔体贴。但是,韭菜花知道,她所要的男人,不是大壮这样的。
“恩,我今晚要加班到很晚。大壮,你先睡吧。”
韭菜花因为想着刚才那个电话,想着电话里他的呼吸声。所以,她很讨厌此刻打乱了她思绪的大壮。她很想挂大壮的电话。
“宝贝,都这么晚了,难道医院要把你们这些可怜的护士当奴隶使唤吗?”
“是的,今天医院来了一个病人,他刚做完心脏手术。我们刘主任很重视这个病人,所以,我也被临时调过来负责照看他。”
“什么病人,是中央来的吗?他就动了个手术,为啥要临时安排你去照顾?真是讨厌!”
大壮说“真是讨厌”的时候,韭菜花已经开始感觉到一丝恶心了。甚至,她的胳膊都起了些起鸡皮了。一个身高一米八五的爷们,说话不能好好说,总是跟个娘娘腔似的。
一直以来,韭菜花就恶心大壮说“真是讨厌”这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