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血看见豹子头向自己走来。
他正要选择换个位置。突然,他感觉到了不对。顿时,他整张脸都黑了。
因为,他的手上,摸到了一块布条。一块几乎被烧毁了的布条。布条发着一股浓烈的烧焦味。
冷血的那件白色长衫,被刚才豹子头的一枪,直接轰烂了。
冷血轻轻地用手摸着那件被轰烂的白色长衫,他的手指开始在发抖。
他看见,白色长衫的领子,被轰烂了。
记录在白色长衫领子后面的一串数字……没有了。
数字没有了。电话号码就没有了。电话号码没有了,哥哥就找不到了。
“啊,豹子头,王八蛋,你给我拿命来……”
冷血彻底疯狂了。他从地上一跃而起,然后从他身前的那个花圈里面,迅速地抽出一只竹竿。直接就向豹子头冲了过去。
此刻,他完全不在乎了。
此刻,什么什么都不在乎了。
他不在乎豹子头手里有没有那把瑞士军刀;
不在乎韭菜花是不是被豹子头紧紧地搂在怀里;
因为,电话号码没有了;
因为,哥哥的联系方式没有了;
所以,他要杀人。
冷血要杀人。
…………
“来吧,孙子!”
豹子头感觉到了一股风。
他感觉到身高将近一米九的冷血,正向自己冲过来。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但是,情急之下,他没有选择杀死韭菜花。可能在他的潜意识里,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杀死那个可爱漂亮的女护士。但是,冷血来了,他却看不见。
他不知道,为什么冷血会突然跟疯了一般,冲过来。
“滚!”
来不及多想,豹子头用力推开身前的韭菜花,然后凭着自己长期以来优良的感觉,向右侧前方猛刺了一刀。
这一刀,他的感觉是对的。
冷血,正在他的右前方。
但是,这一刀,豹子头却没有刺中冷血。
因为,一根竹竿,和一根钢筋,已经提前进入了他的身体。
钢筋,是冷血早就藏在花圈旁边的。
竹竿,是从花圈里面取下来的。
“扑哧”
钢筋,刺进了豹子头的小腹。
竹竿,刺进了豹子头的左眼。
“啊……”
豹子头向后一倒,整个人都倒在了血泊中。
一只女人的手,伸进了豹子头的口袋,然后掏出了火机。
“不,不要……”
豹子头拽住了韭菜花的手,道:“求求你,我不想看见,我不想看见他。”
…………
很久以前,道上就有个传说。
传说,冷血在杀人的时候,一般都不许人看见他的样子。如果看见,那便要被挖掉对方的一双眼睛。
此刻,豹子头被戳瞎了一只眼睛,但是他还有另一只眼睛。虽然横竖都是一死,但是他想选择静静地有尊严一点的死去。
但是,韭菜花没有理会他,还是挣脱着取走了那个打火机。
打火机亮了,点上了一只蜡烛。
冷血没有过来。他只是静静地坐在一个花圈下面。
在昏暗的烛光的照耀下,冷血光着膀子,露出一块块健硕的肌肉。他的身材很好,是典型的健男身材。
冷血没有说话,也没有转头去看那个躺在地上的豹子头。他只是双手抓着那件被火铳轰烂了的白色长衫。他用手轻轻地抚摸着那个已经被烧焦了的衣领字。他的嘴里嘟哝着:“没有了,没有了,没有了……”
“冷血哥,没有什么了?”
韭菜花从来没有见过冷血这样失神落魄的样子。
“哥哥没有了,哥哥没有了。”
“哥哥?冷血哥,你还有哥哥?”韭菜花有些诧异。
冷血没有再说话,只是微微地转头,然后看见了豹子头。
豹子头躺在地上。一根钢筋插在他的肚腹是行,一根竹竿插在他的左眼眼眶里面。眼珠子已经崩裂了出来,一片模糊。豹子头长大着嘴巴,不停地从嘴里喷血。
“杀了我,冷血,快,杀了我……难受,太难受了……”
豹子头用很微弱的语气,乞求冷血杀了自己。因为,他现在生不如死,身上的一根钢筋和一根竹子,让他不能动弹。
冷血没有说话,只是又从旁边的一个花圈里面,抽出了一杆竹子。竹子上面,还残留着一朵黄色的纸花。冷血轻轻地将那多已经受潮的纸花,摘了下来。
他缓缓地走到豹子头身边,然后蹲了下来。
他将那朵黄色的纸花,轻轻地盖在豹子头另外一只右眼上,道:“知不知道,三年前,我为什么要用刀把乔剪刀的一个鼻孔挖了?”
“……”豹子头呼吸开始急促和艰难了,他哪里还能说出话来。
“因为,那天晚上在酒吧里的时候,乔剪刀骂了我一句王八蛋。并且,她的鼻孔和一吸一吸的,我觉得很难看。我觉得难看的东西,我就要毁了他。”
“你……”豹子头终于好不容易吐出了一个字。
“所以,你的眼睛也很难看,我也要毁了他。可是,为什么我要先戳你的左眼呢?因为,刚才,你是用这只眼睛瞄准的我。你用左眼瞄准了我,然后,又开了刚才的一枪。说实话,如果那一枪你真的打中我了,我都没什么可以怨言的,但是你没有打中我,而是打中了我的衣服。所以,你这只眼睛必须要瞎掉……”
冷血咳嗽了一声,看了看肩膀上掀开的皮肉,继续道:“现在,你看看,我女人又点了蜡烛。所以,按照我冷血的规矩,你这只右眼,我也不能留了。如今想来,你大姐乔剪刀被弄弄掉了鼻孔,你们老三丁大头又被我割掉了声带……看来,算你的待遇最好了,直到临死的时候,才会被我弄瞎了你的这双狗眼……”
说完,冷血将插手里的那个竹竿,直接向那多黄色纸花插去,向豹子头的右眼珠子插曲。
“扑哧”
竹子插进了眼眶,鲜血飞溅了起来。
“……”
豹子头没有尖叫。
因为,那一刻,他猛然间就看到了乔剪刀,想到了丁大头,想到了乔剪刀的妹妹乔珊珊。一个瞎了眼睛的人,往往能够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看见他所不能看见的东西。
他看见丁大头憨厚地挠头的样子;
他看见乔剪刀被毁容前灿烂的笑容;
他看见乔珊珊小树林里天真无邪的微笑;
他甚至看见,韭菜花在被他欺凌的时候,死死地咬着双唇的羞恼的样子;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豹子头笑了,笑得有些歇斯底里,笑得有些疯狂。他的每一次笑,都牵动了他的身体。他的身体每被牵动一次,他身上的两个竹子和一根钢筋就会起伏和摇动。仿佛,一艘破烂的帆船,被大风揭掉了风帆之后,只剩下三根光秃秃的桅杆。帆船在起伏,光秃秃的桅杆也在起伏。
“你笑什么?”冷血问。
“我笑的是,你冷血的品味也高不到哪里去……哈哈哈,哈哈哈……”
“哦,是嘛?”冷血皱眉,眼睛不再盯着那件已经被烧毁的白色长衫。
“实话告诉你吧,韭菜花在我们炒粉店,早就先被我三弟丁大头享受过了。而且,老子也不止一次地……”
豹子头还想再嘲讽下去。
韭菜花尖叫了一声:“啊……”
然后,第三根竹子,狠狠地插进了豹子头的嘴里。
“……”
豹子头终究,没有把他要说的话说完。
韭菜花双膝跪地,双手掩面。
身材高大的冷血走过去,轻轻地抚摸着她的长发,然后用那件被烧毁了的白色长衫,轻轻地擦干韭菜花头上的血迹,道:“亲爱的,你受苦了。”
韭菜花一把抱住了冷血,浑身开始抽搐了起来。
一股春天般幸福的暖流,源源不断地从冷血身体,流向了她。她感觉,她一瞬间就拥有了整个世界。
阳光总在风雨后。
幸福总在杀人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