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希望时间慢一些的时候,往往,它比任何时候都要快,快得眨眼会从你的眼前消失。
而当你希望它快的时候,它却像细沙一样,一粒粒的的穿过时间遂道,慢到仿佛看不到时间还在你的眼前流动。
似是静止了一样。
静好默默的躺在床上,她一丝睡意也没有,她倒是希望时间慢一点,有点不太希望做手术,不是怕疼,是有一种冥冥之中的害怕,她害怕世安担心,叔婶担心。
他们都是自己最亲最亲的人,他想到他们为自己彻夜流泪,为自己难过心就忍不住的疼,她给叔叔说过了,没有什么事情,不要让婶婶过来,以免触景生情。
她知道婶婶疼她。
中午,阳光刺眼的照到她苍白的脸上,她抬起左手摸摸脸,感觉还是凉凉的,迎上那一抹阳光,她的眸子轻咪起来,她不由在想,那个新别墅,好像自己还没有去过。
或许永远都没有机会了,她知道了自己的癌很厉害。
不然……
茫然的望着窗棂上那一抹红色,她知道是世安给她的希望,可是她却感觉希望的流沙一点点的正在从自己的指尖流走,想抓,却是怎么也抓不住。
敲门声,
她知道婶婶来了,那脚步声,她能灵敏的听出来,目光扭过来,一脸微笑的望着门口,装作淡定安然,“婶婶。”她一眼就能看到婶婶手中的保温桶,还是两个。
拎到床头柜上,婶婶看了眼苍白的静好,叹了口气,“想吃什么,给我说,我给你做。”
“婶婶,让张婶送就好了,你就看着吉吉吧,她上幼儿园得好好的看着她。”静好不想让婶婶两头奔波,太累了,累着怎么办?再说婶婶的身体就不怎么好。
她还记着婶婶被华母气得住院那一次。
“我挺好的,老是吃一个人的,也就没有意思了。”婶婶一边掀着盖子,一边从里面拿出碗,给她盛了汤,“喝一点骨头汤,对身体好。”
“嗯。”她用左手端过来,虽然左手用得不太熟练,以至于汤都洒了一点,不过她坚持自己端着碗将汤喝完,一边道,“汤很好,再来一碗。”
婶婶看着她空空的右臂,鼻子一酸,眼角又是一片雾气浓浓,自己的孩子没有了右手,这可怎么办?她担心的望着静好,心里像是撕裂了一样的疼,一瓣一瓣的落到了地上,更碎了。
又喝了一碗,左手将碗递给婶婶,她保持一副乐观的情绪,指指保温桶,“我一会儿再喝,你把那一桶给世安端过去。”她终于知道了世安就在自己隔壁。
婶婶啊了一声,眸子微转了下,看来静好知道世安摔下山的事情了。她看着静好没有事,于是擒起另外一只保温桶向着门外走去。
一股强大的气流在她的胸口猛然开始涌动,波浪涛天,迅速的顺着道路奔向食管,窜向喉咙,她猛的抬左手捂住嘴,身子立刻从床上偏腿下来,强撑着自己的身子奔向卫生间,左手拄在洗脸池上,哇哇的几口将胃里的骨头汤全吐了出来。
双腿开始打颤,她进食越来越少,本来她想拼命的吃,可每次吃完,她都要吐来,担心大家知道,她总是悄悄的吐。
腿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像是踩在棉花上,总是找不到用力的重心。
她扶着周围的墙臂,及床栏,一步一步的,极为小心翼翼的,走了好久才躺回床上,摊开掌心,一看,已是一片汗渍,她抽了纸巾,擦过额头,她不想一会儿让婶婶看到额头上的汗渍就不好了。
感觉从床下走到厕所,再返回来,像是爬了一座山似的累。
气息到现在还是一片忙乱。
刚刚平静下来,婶婶就推门进来,“静好,怎么样?再喝一点?”婶婶期盼的眼神,“多喝一点,才有营养,骨头才长得快,长得好。”
“我知道,等一会儿,不然撑着了。”她故意露出一张微笑的脸,指指椅子,“坐。”
“刚才我看世安了,腿还吊在床上,他是不敢过来,怕你担心,要么,你看他,还是他看你?”婶婶问她。
“不看了。”想起下午的手术,静好说:“婶婶,你回家休息,我咪一会儿,下午还有个小手术,看看创口有没有感染。”
“好。”婶婶一边收拾,“那汤我给你留着,什么时候想吃就什么时候吃。”
……
三点钟,她被准时推进手术室。
闭上眼睛,她的胳膊好像被蚊子冰凉的叮了下,接着是一麻,再然后全身都跟着麻了起来,她的意识渐渐的不清晰,然后好似看到一双熟悉的黑瞳,然后她软软的阖上一层眼皮,知道手术马上就要开始了。
不顾墨然的反对,风世安还是拄着双拐,一瘸一拐的站在手术室的门前,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手室里的红灯,他在想,静好多么善良,不应该让她接受这样的罪罚。
“那个……世安坐一会儿。”程墨然劝导他,上前拽他的胳膊,就要去强扶他坐在长廊的椅子上。
“别动。”他的声音低冷,有些斥责。
墨然叹了口气,“你站着吧,你应该想一想,早早的好起来,能照顾静好才对,你说你……”他不由的又叹了口气。
嘉树也跟着起哄,“就是,你赶紧坐着歇了,不然你什么时候才能照顾静好?”
双眸迸出一丝冷意,狠狠的瞪过嘉树一眼,风世安才坐在椅子上,目光还是转了下,直直落在手术室的门上。
他的心七上八下。眼睛看红灯的时间长了,都开始涩了又涩,甚至周围的景色全部都像涂了一层微红的光彩。
走廊里很寂静。
四个小时后,
手术室的门打开了,头一个走出来的是罗云宙,他摘下脸上的口罩,一副疲惫的样子,声音嘶哑,“她还好。”沉沉的目光扫向大家。
风世安暗暗的长呼一口气,目光循着手术室的门隙,寻觅着那一抹躺在病床上的纤瘦身影。
看着风世安的目光,罗云宙向前走了一步,双手插在口袋里,“她需要在里面观察半个小时才能出来。”
敛回目光,“她这是最后一次手术吗?”他真的不想看到静好在手术室进进出出的,太遭罪了,一想到刀子一刀一刮过她的肉与骨头,鲜血淋淋,那一种撕心裂肺的痛就开始在自己的胸口漫延,直到那一抹痛漫延到全身。
“不知道。”罗云宙真的不知道,“我也希望是最后一次。”
后来,罗云宙突然间顿住身子,目光扫向那一双紧抵在手术门的眸子,“风导,我想和你说一件事情。”神情极为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