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奶奶所在的方圆几百里是震中心,震感强烈,毁坏性较强,所以这里基本是一片废墟。一眼望去,除了断壁残垣,就是成堆的瓦砂……
  加上晚上连夜的降雨,引起山体滑坡,又一轮伤亡接踵而来,等楚嘉树第二天下午十二点多站在一处小山包上的时候,就满目凄凉的看到了这里的处处疮痍。
  房屋倒塌,临时帐篷像雨后小蘑菇般的伫立在泥泞的地面上,显得有些萧瑟与危险。风刮得帐篷像泡发的泡沫一样,随时的鼓起一个大包,好像随时要被风吹走的样子。
  楚嘉树的耳边时时刻刻都能听到一片裂心的哭嚎,和焦急万分的救人声音,还有轰隆隆机器开挖水泥板的声音。
  不胜凄凉。
  楚嘉树看着看着,不顾任何人的阻拦,不顾任何人说,山坡下面还有危险,可能会发生余震……可是他只当耳边刮过一阵冰冷的风,没有做任何犹豫的就滚下山坡。
  为梅落奋不顾身挡马骨折的地方,再次剧痛起来,疼得他的脸渗出一层层冷汗,他咬咬牙从滚落的山包下站起来。
  拍拍身上的泥浆,他掏出袋中皱巴巴的纸,寻觅着那一棵村口的大树,树在哪儿呢?听说梅落当天下午来了张奶奶家,发生地震的时候,是傍晚时分,那么她应该还在张奶奶才对。想着想着,他急走几步,焦灼的问来来往往的,
  “请问,梅影后联系上了吗?”
  “不知道。”
  楚嘉树现在几乎是怀着有病乱投医的心境,手中捏着梅落的照片,边走边问,问得嘴角干得起了一层白色的燥皮。
  他一瘸一拐的加快向前走去,仍旧不放过的一个挨一个的问,问了好久,最后终于有人告诉他,不如去那边的登记处看看。
  一张简陋的黄色锈迹斑斑的旧桌子前,
  他摊开自己手中的照片问,“请问,你们看到过她吗?”
  “你是说梅小姐?”一位穿着破旧的头发有些稀疏的五十多岁老者撑着一双浑浊布满血丝的眼睛。
  “是,你见到她了?”楚嘉树的脸上掩不住的喜悦,大手向前一把握住这位老汉的手,“她在哪儿?”
  “我……我不知道。那天晚上,我送到好离张奶奶还有几米的地方,她就让我回去了,我是这个村子的主任,那个时候,大约在地震发生前的一个小时。”
  村主任想想很肯定的说。
  “你是说,目前为止她一直处于失联状态?”楚嘉树握着那一张梅落素颜的照片激动起来,失控的声音有些高,还夹着一丝低落的沙哑。
  “是,我们一直在找,梅小姐是好心人,你放心,好人一定会平安的。”老村主任说着,抬起粗糙的大手将眼角的那一丝湿润抹了又抹,“对不起,那天如果我不送梅小姐去张奶奶家就好了。”
  “告诉我,张奶奶家的房子位置在哪儿?”嘶吼扯得他的胸口一片片刺痛,他的脸色十分颓丧,好想希望刚才听到的都不是真实的。
  “那边。”村主任指指那一片塌陷的房子,还有一颗歪扭的树,“就是那棵树。”
  他的眼睛像是燃起了希望般的发出一丝光亮,小心的将照片放在贴胸口的袋子里,迅速的奔了过去。
  啪啪啪,
  他的脚落在水坑里水花飞溅,像是洒水车一样的,喷溅得到处都是,漂亮的衣服已经是泥渍点点。
  平时爱干净的他,可是一个泥点子也不允许在自己的身上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出现。
  骨折的疼痛像是突然间消逝了一般。
  扑通的一声,他没有注意脚下的砖头,
  狗啃屎的他被绊倒在一块僵硬的水泥板上,水泥板一头伸出来的钢筋正在戳在他的嘴角上,“唔!”
  猛的,牙一下子咯飞,疼得他一张嘴,一股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摸摸嘴角,手指沾满泥渍与鲜红,红得有些刺眼,他的眼睛眨眨。
  然后抬起满是期望的眸子盯着不远处的那一颗倒下的大树,心中顿然来了精神,像发现了最珍贵的东西一样,他强打精神的从水泥板上撑着爬起来,熠熠的望着竟然还有一丝绿色的大树。
  枝桠上的叶子并没有完全的随着树的倒下而枯萎。
  还有几片绿色稀稀拉拉拍着,给这里的灰暗,搏出了一丝生机。
  跌跌撞撞的来到了大树前,他顾不得脚上的疼痛,死死的盯着大树倒下的地方,按着刚才村主任说的张奶奶家位置,大约在倒树东北方向,五十米的地方开始看到了张奶奶家七零八碎的青色瓦砾。
  他的心一揪,默默的蹲在地上,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触过那一片倒下来的砖石,他小心的问,“梅落,你在哪儿?”
  嘶哑的低沉和着一阵风散去,尾音掺在一片轰轰的机器里,喊出去的声音,自己都快听不到了,喉咙里一片火辣辣的疼痛扑天盖地的袭卷而来。
  第二声,梅落,已经嘶哑的丝丝的含糊不清。
  双手刨开泥土,在附近的找了一截钢筋棍子,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撬开一块板子,这时有人走过来,安慰道,“小伙子走吧,马上又要下雨了,到时有细菌,还易感染,你赶紧离开,有机器挖,有武警,你徒手能挖出多少?”
  他就像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一样的,坚持将水泥板挪走,然后蹲在地上,双手挖着地面的泥土,一把一把的扔出来,眼睛一片通红,甚至他觉得水泥板都有些不清晰的时候,天上下起了蒙蒙的细雨。
  “小伙子,别挖了。”看到十指满是泥巴,甚至是血印的时候,旁边的人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时一个机器开了过来,挖掘机迅速的将他身前的石板全部撬起来,然后是泥土,一方斗一方斗的扬起来。
  一米下去了,这里什么也没有?
  天暗了下来,细雨如丝的淋在他的身上,他一动不动的盯着挖掘机将一波又一波泥土小心的挖出来。
  有一名肩上挂着肩牌的武警走到他近前,脸色凝重的望着他,“这里已经用探测仪器检查过,下面并没有生命的迹象。”
  他简而言之的告诉,这里什么也没有,这里更没有楚嘉树要找的任何人。
  最后,武警临走前,大手拍拍他,“你应该相信科学,相信我们,我们不会放弃任何人,只要有一线希望。”
  情真意切的语言,刺激得楚嘉树心里一片水花肆虐,“梅落,你在哪里?”
  他的嗓音肿痛得几乎快要发不出声音,舌尖上瞬间长了一颗黑黑的火泡,疼得他皱着眉,巴巴的站在刚刚撬起的水泥板上。
  眼睛如火如荼,恨不得将水泥板盯穿一样。
  唇角边是的燥皮起了一层又一层,干燥得他不由想舔一口,舔一口,才发现五脏六腑开始灼烧,他一动不动的伫立在那里,想,既然是梅落最后要进去的地方,一定就要这附近,他相信她。
  她真的还在吗?
  “喝口水吧。”这时村主任握着一把只露出半边的破伞走过来,递给他一瓶水,摇摇头,“先去临时帐篷里去休息一会儿,你一双手能找到什么时候?”
  他接过水,仰脖,咕嘟的一口气喝完,一股清泉浸过一片火海,刚才口腔里的火辣才悄悄灭去少。
  弯下身子,楚嘉树准备接着双手挖那一边的碎瓦砾的时候,这时听到远处有人喊,“主任,这边救了一个女人,大约三十来岁,你来看看……”
  三十岁,三十岁……挖着碎瓦的手顿然怔住了,楚嘉树转过头,还没有等村长奔过去,楚嘉树就拖着酸麻,还有一瘸一拐的腿就冲了过去,“她在哪儿?”
  嗓子里的沙哑有些让人听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