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辛万苦、连遭恶战的吕布和赵云,看到河内城外三十里处前矗立的汉军斧钺华盖后,心力交瘁的他们终于感到全身心都一下子松驰了,熨贴了。
尤其,华盖之下,天子亲自纵马前来相迎时,他们陡然更加热泪盈眶起来。这支部队,最远从幽州易县,最近也从河间赶来,一路上风餐露宿、与强敌鏖战十几场,只流过汗、流过血、却从未流过泪。但此时此景,又怎能不令他们这些汉子潸然泪下?
“子龙!”刘协动情一呼,他虽然从未见过赵云,但当他看到那一袭征尘满袍、却依旧俊秀刚毅的白袍小将时,他便一眼认出,那是赵云无疑。
试问天下,还有何人能有那般温润却不乏骄傲,锋芒中不失毅雅的气质?
说起赵云,他的武技或许不是最高,他功业或许不是最大,但是他在人们心目中的形象,他却是最高大的一个。他的忠诚,他的勇猛,他的敢于任命,他的不避风险,他的包容,他的冷静,他的智慧,在三国时代的将领中都是少见的。
毫无疑问,赵云赵子龙是这个时代最出色的一员大将。当刘协终于见到他时,才恍觉自己没白穿越一回。
“陛下!”赵云见刘协纵马前来,竟第一称呼自己,当即翻身下马拜伏在地:“末将参见陛下!赵云不辱使命,已将太傅大人安然带来河内!”
“好好好……”情到浓时,刘协胸有千言,却发现自己竟除了‘好’之外,再说不出其他话来。终于平静了下心情,想夸赞赵云一番时,却陡然看到一匹巨大的红马已然不满地打着响鼻,出现在自己眼前。一抬头,刘协才恍然脱口而出:“奉先……你也来了啊。”
这次刘协虽然称了吕布的字,但认谁都看得出来,他对赵云的亲热态度跟吕布一下差了十万八千里,就连脸上的表情也是尴尬多于惊喜。
吕布这一刻真的忍不住想暴走:什么叫你也来了?要不是你派那个锦衣卫劝诱我,谁愿意趟这浑水?明明自己也算奉命行事,怎么在你说来,就好像自己死皮赖脸硬跟过来一样?
可纵然心中已将刘协腹诽百遍,甚至已然几番用方天画戟将刘协凌身剐杀。但当着河内大小文武及数千将士的面前,吕布只能翻身下马,同样向刘协一拜道:“末将吕布参拜陛下。”
随着吕布这一动,他身后各健将也一时下马参拜。刘虞更是泣不成声,就要向刘协行君臣大礼。可不料,就在君臣执手相看泪眼时,一人忽然上前,抱着刘协的大腿痛哭不已道:“陛下啊,微臣终于又见到您了。您将微臣仍在幽州那地方两年有余,微臣不易其节、坚守如冰川雪莲之守望,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陛下,您以后千万莫再抛弃微臣啊!”
刘协这时也同样泪眼汪汪地看着犹如乡下老怨妇一般的张种,使劲掰着他的手,哭喊着道:“张爱卿啊,你特么掐疼朕了!”
三千珠履,飞觥献斝。
入夜时分的河内郡衙,毫无疑问又迎来一场不夜的宴饮。汉室天子刘协为庆贺当朝太傅归来,特下令河内郡大酺三日。百姓们只需来郡府门口道一声贺,便可饮御酒一杯。这等与民同乐的方式,登时让整个河内郡如同过年一般。
毕竟,无论怎么说,今日也是双喜临门的好日子。当朝太傅还归朝廷自不待言,河内郡的和平解放又岂能不算一桩美事儿?
虽然,河内郡的百姓们并不清楚,为什么前一天他们还听闻了陛下被张杨俘获的消息。而第二天,河内的城头上就插上了汉军的金龙旗。
事实上,不但河内郡的百姓们不清楚,就连城外还十万火急商议着救援陛下的汉军名谋良将们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甚至,就连张杨手下的那些将领,也都觉得剧情反转的实在太快,他们都有些适应不来……
但!不管怎么说,只要不打仗,不死人,还有美酒盛宴……管他娘那么多的干什么?大人物们之间的政治纷争,从来不是他们应该操心的。尤其,当他们见识到汉室那般恐怖的攻城手段后,更觉得河内城归顺了汉室,实在大大的一桩好事儿。
由此,今日张杨手下的将领们,表现地最为高兴和殷勤。一个个讨好地向汉室将领们和赵云、吕布这两人敬酒,最为有趣的,便莫过于张杨手下的那位眭固了。
“吕将军,赵将军,二位不辞辛劳、千里迢迢将我朝太傅护送朝廷。此等功业,纵观汉朝四百年,也没有人比得上啊。二位,二位当真乃陛下心目中大腿屁股一般的人物!”
今日天子设宴,图的就是一个高兴。吕布纵然在桀骜,也不会故意跟刘协唱对台戏。但突然听到眭固说出‘屁股大腿’这样的话时,仍旧忍不住面色一怒,重重地哼了一声。
赵云乃文武双全之将,一听眭固这话,当即反应过来,替眭固转寰道:“眭将军可是说错了,那是‘倚为肱股’,意思是左右辅佐得力之人,可不是什么大腿屁股。”
赵云此话一出,吕布的脸色自然缓和了一丝。按理说,赵云好意替眭固遮掩了一番,此次又是眭固这等小校尉向赵云和吕布今日两位功臣敬酒,自当借坡下驴,喝一杯赔罪酒了事,也能活跃一下气氛。可想不到,眭固竟然脸色一冷,阴阳怪气地回了赵云一句:“肱股,不就是屁股和大腿的意思吗?怎么,赵将军,莫非嫌弃我眭固粗陋无文,玷污了您的耳朵?”
赵云眉头微微一皱,他忽然觉得这件事儿有些蹊跷。可就在他准备质问眭固的时候,忽然见张杨一把拍起了案几,大怒道:“眭固,赵将军好意替你解释一番,你还给脸不要脸是不是?也不看看今日是谁高坐主位,轮得到你在这里放肆?还不快给我滚……”
不待张杨说完,赵云便看到张杨的眼神忽然涣散了一下,接着脚步不稳便一个踉跄。再回头看向眭固,便见这位校尉嘴角已浮起了一丝诡计得逞的笑意。
接着,赵云猛然抬头,才发现不知何时,大厅忽然沉寂了起来。主位上的刘协、侧位上汉室大将全都一个个已然倒在了席位上,人事不知。尤其虎贲中郎将徐晃,更是想奋起与眭固这卑鄙小人拼杀,可终究脚步虚浮,只迈了不足一步便倒在了地上,口中还喃喃说道:“这,这酒有毒……”
“哈哈哈。”眭固忽然仰天大笑,一把将身上宽大的袍子一抛,露出里面的铁甲,得意说道:“这酒自然有毒,若非如此,我眭固怎会成为今夜最大的赢家?!吕布吕奉先,一百金;赵云赵子龙,一百金。汉室天子,哈哈哈……一千金!全都是我眭固的!”
“你,你是袁绍的人?”听到眭固将他们这些人的首级赏金报了出来,赵云哪里还不明白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他还是有一点没明白,因为,他已然使劲地摇了一下头,发现自己除了饮酒的一点微醺外,根本没有其他异样。再回头看着一直冷漠不语的吕布,才发现,大堂之上,刘虞、鲜于银、张种这些人,虽都一脸愕然,但却都没有晕倒过去。
“就凭你,也想谋害陛下?”赵云有些怒了,他不管为何自己这些人没有晕倒。却知机不可失,当下出手如电,一把便扼住了眭固的咽喉。正欲结果眭固、营救众人的时候,他忽然看到眭固眼中先是一抹不敢置信,随后却是完完全全的有恃无恐。
眭固被赵云扼住,青筋暴出,面红耳赤,却努力地张开了双手,摆出了任赵云随意施为的姿态。赵云见眭固如此,心下生疑,稍稍松了一丝手劲,让眭固勉强可以说话。
“就凭我?……呵呵,”眭固先是低沉地重复了一番赵云的话,随后骄狂的面容陡然变得睚眦欲裂:“凭什么老子就不能将你们这些人都杀死在这里?凭什么历史就该由你们这些大人物来书写?老子今日就是要告诉你们,小人物,也可改变历史!”
说罢,眭固狠狠将手下的酒樽往地上一掷。再之后,赵云遽然发现,大厅的前门和后堂忽然被人猛力破坏,冲入了一队手持利弩的甲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