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不敢,可不是靠嘴来说的!”张辽翻身上马,回头睥睨着郭汜又道:“郭校尉,在下还有一句话要说,在凉州军营,你勉强占着一个军法的借口。可这天下可不是一个大凉州军营,你们凉州人的命是命,我们并州人的命也不是草芥!”说着他疾速自部下手中夺过一杆长矛,调转矛尖用力往地上一戳,竟将一尺多长的矛头生生插.进了地下!
郭汜又一阵愕然,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身旁一名亲卫跟着郭汜几番出生入死、自负膂力过人,眼见这长矛实在嚣张,使尽吃奶的力气,连拔了四五次,才将长矛拔.出来,累得吁吁直喘。
“再会了,郭校尉,长安城里可不太平,还望大人多加珍重……”张辽微然一笑,带着部下便想扬长而去。
这等做派,令一旁的刘协等人看了,心底也不由赞叹一声:真壮士也!尤其刘协,这时更庆幸自己没白费给张辽使得一个眼色、一个手势。提前得到这家伙的好感,对于自己来说,可是一份难得的隐形资源哇。
可就在张辽微一扬马缰的时候,郭汜那张脸已经气得由红转白,他几乎咬着后槽牙挤出了一句话:“张辽,你以为我军阵前,是你这等匹夫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此言一出,张辽的脸色蓦然大变。他早就看到了九十步外那些搭弓引箭的兵士,却没想到郭汜这等人,为了自己的面子,竟然想当下便挑起军中的内讧!更不要说,他们之间,还站着堂堂的汉室天子!
“郭阿多!”张辽猛然一转身,手中长枪猛然如毒龙出穴,在郭汜还未反应过来时,已经探在他的咽喉之前,厉声喝道:“当今天子在此,你莫非想要弑君造反不成?!”
“天子?”郭汜浑劲上来,斜着眼瞟了一眼刘协,再拨弄了一番自己脖子前的枪尖:“老子连自己的命都不想要了,你以为老子还会在意这狗屁的天子?!”
“你?!”张辽被郭汜这句话气得浑身发抖,但同时也知道,像郭汜这种偷金盗马、从这个时代最底层爬上来的东西,真可能浑到什么都不管不顾的份儿上。一时之间,张辽进退两难,却也拿郭汜这种人无可奈何。
刘协这时也完全无计可施,对于眼下这种事件,他所能想到的,就是让那些底层士兵知晓弑杀当今天子的可怕后果。他们或许在军中严酷的个人统治下,忽略了皇帝这个身份的尊荣,但恐怕还不会忘记株连九族的凌酷处决。
但问题是,对付这群如虎狼一般的西凉魔鬼,这种严刑酷法的震慑真的会管用吗?
就在刘协打算让王越纵马呼喊一番,死马当活马医的时候,这里的气氛已紧张粘稠几乎成了实质,张辽的气怒、郭汜的浑赖嚣张、三方随从的剑拔弩张,都将千钧一发的凶险烘托到了最顶点。甚至,每个人都可以清楚听到自己心中砰砰剧烈跳动的心声。
然而,也就在这个凶险万分的时刻,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却不合时宜地由远至进传了过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远处那一位不速之客,顿时脸色纷纷大变:张辽是惊喜,郭汜则是惊愕,而刘协,却是完完全全的震惊。
因为来人实在太不凡,一个人,一匹马,悠悠走来好似闲庭漫步,可再看时,还未看清来人的长相,便觉红光照眼,白光夺目。
直到眼睛适应那人身上的光芒时,才看清那是一个白袍的人骑着一匹巨大的红色战马。战马四肢修长劲健,上面一条条的肌肉好似钢筋铸就一般;皮毛光滑而富有活力,明亮鲜艳,宛如炽烈的地狱之火;赤色鬃毛在狂风中随风摆动,犹如万道火蛇飞舞,在阳光下骄傲地燃烧着。
此人手上持着一支硕大无朋的银色重戟,柄比一般的戟长出将近一半,碗口粗细。戟头锋刃足有四尺余,看上去异常沉重,最古怪的地方是,和普通长戟锋刃侧面的小支相比,这支大戟的一侧,是一枚月牙形旳支刃。更加古怪的是,此人没有披甲,身上罩着一件白锦袍,野风吹拂下,那洁白无瑕的锦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
初秋降临,空气中的暑气还未完全褪尽,无论刘协还是郭汜手下那些西凉兵,穿得都很少,还觉得汗水在不停的留淌,可是那个白袍人全身披挂,却没有半滴汗水。反而看到他,连王越这等剑道高手都突然间觉得森严无比,好象一下子落入冰窟窿里一样。
王越手中那柄带着血槽的长剑嘤嘤颤动起来,那是遇见强敌之时的兴奋。这一瞬,这位武道大师在遇到此人时,身上终于被激出了难以言喻的气势,犹如一座巍峨的山岳,矗立在刘协身后,才使得刘协没有在那人的震慑下彻底陷入幻境。
直到刘协猛地一咬舌尖,才轻轻吐出了一句话:“吕布,吕奉先来了……”
吕布这时似乎根本没有看到眼前之人,唯一对于王越,也紧紧只是微微抬了抬头,便随即轻轻拍打了一下赤兔的火色的鬃毛。而就是这一清闲的动作,却让吕布看起来仿佛是天宫的战神,从云端降到了凡尘。
王越脸色恼色一闪,便欲开口。可就在此时,刘协只觉耳际一声长嘶,全身为之一震,再看时,只见一团巨大的火球以着完全不可思议的速度,朝着自己这方冲了过来!
“吕布,你想怎样?……”郭汜的嗓音因惊惧而变得尖细扭曲起来,可这一声狐假虎威的呼喊,对吕布并没有任何作用。
下一瞬,郭汜就看到吕布那英俊而棱角分明的脸在他眼前一闪而过,嘴角的冷蔑仿佛天神的嘲弄。接着,一道耀眼的白光从眼前闪过,郭汜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感到胸口被一柄重锤狠狠捶中一般,整个身躯都飞了起来。在半空之时,鲜血已从口中不要钱一般喷洒了出来。
就是这一瞬,刘协连吕布是怎么出手的都没有看到。而下一刻,他便看到吕布的身影已经冲到了那千人的凉州兵之前。几个凉州弓箭手被吕布这等气势所慑,握着箭尾的手微微一松,几支飞箭便朝着吕布飞袭而去。
可在吕布看来,那几支箭就如无力的稻草一般,他甚至连挥戟都未有,任由那几支箭擦着自己的锦袍飞过,直至他奔到凉州兵阵前。
大戟挥舞,
寒光闪动。
下一刻,无数的残肢与碎肉四散飞扬,鲜血染红了大地:适才生龙活虎的弓箭手化成无数没有生命的肉块,散落在地上。所有凉州兵都深深吸了一口气,纷纷向后猛退了一大步。
吕布依然没有动,但几条血线顺着方天画戟的锋刃流淌下来。刘协看着这一幕,头脑中瞬间血液仿佛被抽空的感觉,脑海一片空白。
“放下你们手中的兵器,”吕布的声音并不大,却仿佛带着几分冰凉的金属质感,回荡在整个凉州兵阵当中:“我吕奉先的话,从来只说一遍!”
再下一刻,那些凉州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恐惧。而站在赤兔前那几个士兵,更是被赤兔那双幽亮有神的眼睛一瞪,巨大的喷嚏声吓得他们一个哆嗦,手中的兵器也随之掉落在地。
有一处出现,就有第二处出现。很快,整个草原上就响起了一阵兵器垂落秋草的噪杂之音。千余人的森严战阵,就因为吕布一人的出现,直接失去了战斗力……
“原来,真的有人,只凭一身威名,便抵得上数万虎贲……”感觉过了几个世纪一般漫长的刘协,许久才清醒过来,悠悠吐出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