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从来不会在意刘协是要再娶一个吕玲绮,还是在娶吕玲绮的时候、顺水推舟将蔡琰也一并收入后宫这些个小纠结。就算朝堂公卿和关中百姓,他们唯一在意的,也只是即将面对一场战争。
如今汉室的屹立而起,让朝堂公卿和关中百姓都不再闻战色变。虽然,他们的热情还比不上汉军将士闻战则喜的激动,但也绝没有当初那种惶恐不安的情愫了。
毕竟,战争是打在关中大门之外的,他们说什么也不相信,这些年连连创造奇迹的汉室大军,会让那些不识抬举的宵小乱贼们攻入长安当中。
没听说,面对这场战争,我们英明伟大、睿智无双的天子陛下都不屑御驾亲征了吗?
这说明什么?
说明我们亲爱的天子陛下,根本不将这场战争放在眼里!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赶紧打吧,汉室割裂分离了才不久,陛下越是雷厉风行,越能早点将这天下重新纳为一统——在这乱世汹汹的年景,还有什么能比这样的祈盼更能让人为之一震呢?
历史的车轮谁也没法控制,就算是亲手推动了它的刘协也没法让它停下来。就这样,汉室的战争机器再一次隆隆开动,征讨关西,刻不容缓,又一场战争来临了。
时间很快到了兴平二年的七月份,汉朝向来不循规蹈矩的皇帝刘协罕见地进行了一次秋祭。只可惜,当所有朝堂士大夫都老怀堪慰、以为大婚之后的陛下终于开始回头是岸的时候,这位汉室天子却让萧冷的秋季都更多了几分肃杀。
那一次秋祭,汉朝皇帝刘协生生给弄成了出征点将。在秋祭高台上,身穿十二冕服的天子,钦赐原袁绍帐下宁国中郎将张郃节杖斧钺,点为征讨韩遂统帅,又以同样荣耀赐奋武中郎将吕布为征讨张鲁主帅。
随后,天子大肆封赐朝廷武官,就连不知身在何处的马超,也都赐予了长安府邸一座,锦练千匹。一时间,关中各大武事之风大震,军心激昂。
八月初,朝廷夏粮入库,刀枪齐备,两路大军整备而出。滚滚大军犹如长龙连绵不断涌出长安城,天子亲在城门壮行,无论是中郎将大人、还是偏将屯长,抑或最不被人注意的民夫役卒,都钦赐御酒一碗。那一天,长安城门酒香盈天,数万将士喝声直震寰宇。
那一天,不少人也都看到,天子亲自给张郃和吕布端了一碗酒,但极少人听到天子跟这两人交代了什么。他们只看到,张郃和吕布饮完那碗酒之后,神色大不相同。
张郃沉凝无言,似乎对天子抚背这等亲近的示好举动都丝毫未有察觉。而奋武中郎将吕布却骤然举起方天画戟,引得麾下将士激昂应和,当真威武不可一世。
刘协对张郃说的是:“此番迎回马超便为大功,若是不可违,朕不希望听到你一去不归的消息。”
对吕布的话,则简单很多:“给朕狠狠地打,若旬月之内没有捷报传来,你女儿也就别想在掖庭待了。”
毫无疑问,刘协对于这场大战有着清晰的认识。面对张鲁看似气势汹汹、实则小打小闹般的牵制,刘协是不怎么放在心里的。
果然,十日之后,所有人便知道,刘协选择了一个十分正确的人,一个十分悍勇的猛将。
吕布兵出长安之后,就如一股冲天而起、人间罕见的龙卷风,他带领着手下的并州狼骑把一切都毫不留情、绝无顾忌地卷起扬弃。
他这个自信到极点的人,带着一支自信到极点的部队,直接冲入了扶风治所槐里。此时张鲁的大军已然渡过黄河,试探性地进攻着这座宽仁却不通武略雍州牧刘虞镇守的坚城。然而,进攻了数日之后未见丝毫成效。
这个时候,张鲁之弟、同时也是此次东征主帅的张卫,才知道槐里城中掌管兵事的并非那位刘虞大人,而是朝廷派出的杨阜、姜冏这两名谋士。也就是这时,他才知道就是这两人设计了一出疑兵之计,让自己惊疑不定,迟迟才敢攻取槐里。
“军师,不好了,贼兵杀上城墙了!”槐里城墙上,一名传令匆匆赶来,右臂上还有新伤的一处伤口汩汩冒着血迹:“兵事危急,恳请军师大人速速下令!”
然而,刚说完这番话,他抬头才发现军师杨阜并未有任何表情。一旁顶盔掼甲的新任校尉姜冏,甚至还微微翘起了嘴唇,淡淡说了一句:“苦战辛苦,你休息去吧。”
这句话让传令几乎傻了眼,张卫大军日夜攻打,槐里城池已多处崩坏。如今贼兵更是已然冲上了城头,莫非这两位已然放弃了不成?
传令再回首,十数名凶悍的贼兵已然涌上了城头,城头守军虽然奋勇反击,却难敌这十数名凶狠地山贼,刀光闪过,鼓噪而前的官军纷纷倒了下来、喋血城楼。
“军师、校尉大人,你们不是我槐里人,我不怪罪你们这样放弃城池。可校尉之令,请恕在下不能从命了!”说罢这句,这名传令左手持刀,竟又要返回城头与贼兵血战。
“我等非是放弃了槐里,而是此番,汉室的援军应该已经来了……”杨阜摩挲着手中一张纸条,在这个惨烈城头上,悠悠露出了一抹奇异的微笑。
“援军?军师大人之前让我等轻出槐里、故布疑阵,佯汉室援军赶来之状,难道不只是诈唬张卫的权宜之计吗?”传令有些不敢置信,他同样急切盼望着援军到来,心中也一直有这等坚信。可梦想尚未露出真容时,他却不想让那丝侥幸成为自己贪生怕死的理由。
而这时,城下贼兵又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的呐喊之声:“攻破城池,鸡犬不留,尔等还不速速投降!”
可几乎就是同时,一股震天动地的马蹄声也远远传来。杨阜和姜冏两人豁然起身眺望,只见东南方向,萧瑟的荒原上,一支骑兵正疾驰而来,一杆素面的大旗上绣着一头威武雄霸的猛虎,目视前方,猛恶异常。
猛虎环绕的中心,双口‘吕’字便在在地平线上孤悬凄艳的残阳映照下,闪闪生辉。昏黄的余晖落在领头那位金甲斑斓的骑士身上,仿佛有暗红的火焰在他身上幽幽燃烧……
“果然来了!”姜冏的身体当即紧绷了起来,对着他身后的亲卫传令道:“令城中后备骑兵出击,随我辅助吕将军大破敌军!”
“还是不要去了。”放下心来的杨阜,忽然阻止了姜冏:“那位世之虓虎,恐怕不会乐意看到你的协助的。”
“可是,吕将军此番前来,明显只带了三千先锐,我等若不一旁协助,恐怕他闯入敌阵便难以回首了!”
“我觉得,我们还是在城头摇旗呐喊足矣。吕将军之名,足以抵得数万大军。”杨阜还是坚持了他的观点,只是稍作修改道:“若吕将军事有不虞,我等再出兵协助不迟。”
姜冏自然也闻听过吕布之名,思忖片刻,也点头同意道:“暂且如此吧。只愿世之虓虎之名,未因几年的蹉跎困顿而堕落。据闻,他在兖州一役,似乎并不显眼。”
“那是因为对手太强,而我们这里……”后面的话,杨阜没有再说,只是将目光投在了那面大旗上。
而此时的吕布,正狠狠一挟马腹、催赤兔疾进,身后有漫天烟尘滚滚卷起。遮蔽了那轮凄艳的残阳,脚下的荒原正如潮水般倒退。霍然抬头,浩如烟海地贼军拥挤在槐里城崩塌的城墙下,数十架简陋的云梯已经架到了城墙上,贼兵正如蚂蚁般攀援而上,城楼上、血战正炽……
“汉中的贼兵们,开始见识一下真正的战争吧!”吕布高吼着,疾风猛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