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军收复幽州的消息,的确是真的。不过,也没有那么真。
事实是,张辽联合了轲比能一部,聚合了十万大军气势汹汹地杀向了幽州。而鲜于辅见状,也的确当即便上表给刘协写了这封信,表示心甘情愿地要弃暗投明,当汉室忠心的小弟。
鲜于辅之所以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其实也在刘协的意料当中。其一,张辽与其他各路汉军不同,他除了得到官渡大胜的战报外,同时还收到了一封来自长安的来信。写信的人,正是当年护卫幽州牧刘虞西归的鲜于银——鲜于辅的弟弟。
其二,就是这件事当中,鲜于辅手下的那位田豫,发挥了重大的作用。
田豫此人,跟徐荣一般,都是被历史埋没的英才。不过,相比起徐荣来,田豫其实更倒霉一些。毕竟徐荣虽然后来壮烈战死李傕叛乱当中,但史书毕竟留下了他击孙坚、败曹操的事迹。而田豫平平安安活到了七十多岁,但正因为他的才能,却一直在史书上声名不显。
这里让人不由感觉好像一头雾水,因为在人的观念中,认为是金子总会发光、是锥子总会冒尖儿。可田豫这人,为何恰恰因为自己有本事儿,反而偏偏声名不显?
这里其实就是历史跟后人开的一个恶意玩笑,因为田豫有本事儿,能够在后来镇守北疆,所以这个地方就缺不了他这位能人。可在漫长的历史当中,我们这个民族一直视汉族为正统,对于边疆戎狄之事都潜意识地选择了遗忘或淡视。也由此,田豫纵然日后在北疆声名赫赫,却在经历了历史长河的洗涤后,便悄然无声地湮没其中。
假如真切走近田豫,其实便会发现此人乃是一位丝毫不亚于赵云的大将。甚至在镇守一方、牧民护边方面,他还比赵云强上不少——当然,这样的比较未免对赵云不公平,毕竟两人假如真的对垒,赵云很可能一枪就挑了田豫……
但不管怎么说,田豫此人是个有本事儿的人,这点是毋庸置疑的。而他登上历史舞台,除了让刘备哭哭啼啼拉着手不放的开场之外,就是在官渡一战中,展露出了非凡的眼光。
历史上,官渡之战还未打响,鲜于辅游移不定,不知道该跟谁混才有肉吃。这时候田豫便笃定地告知鲜于辅要跟着曹老板一起创业,后来事实证明,田豫的确看人极准,至少也证明他是个极为有魄力、有决断的人。
而在这个历史时空中,刘协已然将袁绍赶回了邺城老巢,张辽还联合了轲比能一部浩浩荡荡飙车到了鲜于辅家门口,且怀中还揣着鲜于银劝诱哥哥的密信……此番种种大势驱动下,倘若田豫还没有谏言让鲜于辅铁了心跟着汉室混,刘协就该怀疑田豫是不是被一个二傻蛋给穿越了。
反正,不管为何这次田豫为何没在官渡之战打响前崭露头角,但幽州这里终于在汉室的漂亮谋划下,向刘协敞开了怀抱。只不过,这个怀抱还是有点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味道,并没有冷寿光在邺城下说得那么美好。
因为此时鲜于辅归汉,并不是便表明幽州六郡一下落入了刘协口袋。而是鲜于辅因为归汉,反而跟乌丸一族彻底撕破了脸面。因为袁绍在平灭公孙瓒之后,为了极速平定幽州局面,对于乌丸一族可是开出了极为优渥的条件。
当初袁绍与公孙瓒相争,乌丸大人蹋顿主动寻袁绍和亲。袁绍当即假托朝廷名义,赐与蹋顿、难楼、苏仆延、乌延等人单于称号及印绶,还与乌桓联姻,将袁氏宗族的女儿嫁给乌桓首领蹋顿为妻,巩固了联盟。
至此,袁绍便算是默认了乌丸在幽州一带的势力,甚至使得不堪战乱的汉人大量逃入乌丸部落当中,极大地增强了乌丸一族的实力。
鲜于辅对于乌丸的态度,基本上沿袭了当初刘虞怀柔异族的政策。然此一时、彼一时,乌丸异族已从袁绍这里尝到了甜头儿,自然不甘再卑躬屈膝地臣服在汉人脚下。由此,鲜于辅归降汉室的决定,便使得乌丸部落坚定地站在了袁绍一方,开始正式与汉军为敌。
也便是说,如今的幽州,正处在汉军、鲜卑轲比能与乌丸部落的大战当中。说是幽州尽归汉室所有,其实不过是一个名义上的胜利。
不过,对于此事,刘协也没有太过在意。
首先他派去的那位张辽,就是历史上斩了蹋顿的猛人。而历史上在北疆极有建树的家伙,如田豫、田畴等人,也都各就各位。另外就是本来也该一块捣乱的轲比能,还与汉室联了盟。
这些因素加在一块儿,让刘协相信,这场大战应该不会持续太长时间。就算战事会有波折,最起码目前糊弄住邺城上的那位官二代袁尚足够了。
至少,就目前的状况看,昨天那场“军演”的效果还是挺不错的。
昨日之后,刘协拿着望远镜便看到邺城城上的守兵都比以前勤奋多了,巡防的次数也增加了不少。只不过,那些士兵的状态,却一个个都紧张兮兮,那种感觉完全就是在心怀不满下的曲意为之。
从这点就可以判断,昨日的消息已然如春风十里般传入了邺城各个角落。对于这样沉重的打击,袁尚果然不负刘协所望,犹如救火队员一般采取了下意识地强堵政策——这是初入政坛新手最容易犯的错误,因为袁尚毕竟是只菜鸟,远没有岁月和精力给予他娴熟的政治手段。
所以,这样幼稚强堵政策,恰恰进一步造成了邺城上下的人心浮动,以及进一步的动乱都开始发生。最明显的例证,便是汉室昨夜竟然收到了锦衣卫从邺城中传出的密信。
密信上言,袁尚对于汉室那则消息,下令敢轻言相信者斩,敢窃窃私语传递消息者也斩。为此,整个刺天曹遍布邺城的大街小巷,偷听老百姓的谈话。甚至还张榜恐吓百姓,在市邑里挂起一颗颗人头,想达到杀鸡骇猴的目的。
这种措施,在任何一位有政治经验的人看来,都是荒谬至极的做法。因为这些措施就像用一个小调羹浇水来扑灭森林大火一般,这种高压政策非但不能起到什么作用,反而只会将百姓心中不满的情绪急速放大。并且,袁尚越是下令不许任何人传递城外的消息,越是引发了百姓的好奇心,这种效应就以更快的速度在邺城流传起来。邺城的百姓,在恐怖的高压政策下,迅速行动起来,与袁尚开始斗智斗勇。
就在这个时候,刘协还三番五次地继续在城外宣读河北大地的战报,基本上这些战报都经过了美化。反正在邺城兵士耳中,不是赵云在真定家乡甚得民望,就是汉室第一骁将吕布长驱如虎,要么便是高顺将军三千陷阵营又完成了一场不可能的胜利。
总之,这些消息零零总总汇合起来,让邺城上下无不感觉河北大地第二天就会完全落入汉室囊中一般。而他们这些困守邺城一地的人,简直都愚不可及,刘协估计,暗地里,邺城上下都已经开始盼望着汉军早日攻破邺城了。
因为到了后来,邺城晚上用绳索坠下城墙叛逃而来的袁军越来越多。甚至有一次城门处都爆发了喊杀声,只可惜汉军纵然趁势发动了攻击,可沮授也早有防备,生生将那次叛乱镇压了下去。
而一个月后的袁尚,早已不复当初从老爹那里接过大权时那般神光焕发,他愤怒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对着空荡荡的车骑将军府大堂狠狠嘶吼着:“为什么?为什么我如此用心,如此不眠不休力图保住袁氏的基业,那些贱民和兵士都反而离我而去?!他们该死,统统该被杀尽啊!”
这一刻,袁尚的骄傲被现实彻底击垮,他嘶声裂肺发狂吼叫着。让大堂之外的侍卫,不由一阵阵胆战心惊,感觉袁尚就是一头疯兽,正欲摧毁吞噬掉所有的一切。
只是,就在袁尚濒临绝望的时候,审荣却急匆匆地拿着一封信跑到了袁尚面前,激动说道:“少主,大喜啊,袁谭于济北与曹军遭遇,被曹操削掉了首级!”
袁尚通红的眼睛登时瞪向审荣,令其一阵胆寒。可随后袁尚却猛然抓住了审荣的肩膀,狂笑道:“哈哈哈……曹操真乃我命中贵人,此时送来这等佳音,我岂还怕邺城不认我这个袁家之主?沮授、田丰二人毫无选择,必然会戮力一心为我谋划,我等反败为胜之机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