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中安静极了,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的聆听着,老丞相苍老的声音,再加上伤感的颤音,十分有感染力,让人忍不住想要落泪。
“此人,叫段明衍,一开始是臣下的家奴,原来也是勤勤恳恳,看上去像是一个老实的人,也是老臣养女无方,生生的叫这个畜生骗了去。”
“臣本不是看中家族地位的庸俗之人,但是堂堂丞相之女,嫁给一个门丁,也是不很体面,于是我便有意的提拔这个家伙。将来挣一个出身,我女儿也不至于吃苦。”
“可是,渐渐的,我才知道,我原是瞎了眼睛,这畜生,先是在御林军之中做了百夫长,后来又做千夫长,仗着我的势力,一直做到中丞大夫。我才渐渐的发现,此人心术不正,虽百般劝诫,可是丝毫没有效果。”
“一天一天的,我发现我的女儿神情黯然,竟然愈加的消瘦不堪,便问其中原委,谁知女儿死活不说,后来终于撑不住了,才道出了其中的原委,原来这家伙,竟是一个细作!”
“我得知了,便想着处理这个家伙,可是这家伙的根基已然是扎实了,在朝中的党羽也是众多,我竟然奈何不得他,最后,这畜生还来要挟我,倘若......倘若我敢把这件事说出去,我那可怜的女儿便会被剥皮续草,制成人皮草包送给我!”
在场的人无不惊诧,没想到德高望重的老丞相家里,也出这样的逆事。有的拧着眉头若有所思,有的则是摇头叹息,看见老泪纵横的丞相,都觉得这件事匪夷所思,又让人惋惜不止。
老丞相心里一阵绞痛,一口痰涌了上来,旁边的小内监忙捧过痰盂,老丞相喘息片刻,接着诉说道:“我一开始也是投鼠忌器,也是奈何不得他,没想到这畜生变本加厉,竟然拉我入伙,我即便是身死,也不敢背弃乾元国,故此称病在家,从此不问政事。”
说罢,老丞相自嘲的一笑,道:“你们能相信吗。一个权倾一时的老丞相,竟然败在了这个宵小之徒手里,呵呵,现在我才知道,儿女才是父母最大的命门啊.......”
说罢,老丞相一扶拐杖,想要站起来,可能是跪的时间太长了,双腿一阵酸麻,萧笙和颜峰忙上前搀扶,慕容涉归叫人搬椅子,却被老丞相谢绝了,一瞬间,脸色又变得通红,像是吃醉了酒一般,颤颤巍巍的指着段明衍,道:“可是我前几日才知道,我的女儿竟然忍受不了你的暴虐性子,吞金自尽了!而你却瞒着我!一直瞒着我!”
“现在花瓶没有了,我便狠狠的揍你这只耗子!”说罢,转过身来,朝着慕容涉归一躬道:“摄政王做主!”
慕容涉归松了一口气,收起了悲切的表情,问段明衍道:“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段明衍满脸死灰,垂头丧气的,萧笙笑了笑,右手在他喉管处略过,段明衍便可以说话了。
老丞相突然跳出来,把自己戳穿,便什么都别说了,段明衍惨笑着,忽然嘴里叽里咕噜的念着什么,却是在场的人多都听不懂的,可是慕容涉归却是知道,这是罗刹国的语言,在大陆的语言之中自成一脉,在场的能听得懂的,估计只有理藩院的官员和沈约了。
只见由始至终,沈约都是一副超然于物外的神情,直到这个时候,矛头已经直指沈约和他的罗刹国了,这家伙还是一副淡然自若的表情,萧笙不由的腹诽:“这家伙脸皮真厚!”
段明衍不羁的仰天哈哈大笑,将生死置之度外之后,便也无畏了,道:“死则死矣!不枉此生!大业未酬!叹兮慨兮!”
说罢,段明衍的面部开始扭曲,那种诡异的微笑渐渐的消失了,转而变成了让人观之变色的痛苦表情。不一刻,浑身开始颤抖,最终口吐白沫而亡,萧笙根本就来不及施救。”
在场的人无不叹息,一个搅合了乾元朝政多年的人,就这么死了。
那么接下来,苗头似乎全部都集中在了在座的沈约身上。
事情都是明摆着的,首先,这段明衍是罗刹国人,身上的敕勒山鬼和老丞相的证词就是铁证,其次,联想起最近罗刹国正蠢蠢欲动的调兵,让沈约更加脱离不了干系。
可是即便事情明白到这个份上,两国也不是开战的最佳时机。
慕容涉归掂对着,道:“沈王兄,你罗刹国已经牵扯进去了,你可有什么话说?”
在场数百名官员,忽然齐齐的盯视着沈约,这些人和明白了,包括之前串联阻碍慕容涉归推行新政的,被一个外国的细作,玩弄于股掌之中,都感觉懊悔不已,此刻也一只对外了。
锥子一样的目光,齐齐的刺向了沈约,沈约确实是脸皮够厚,摊开两只手,道:“这是何意?”
萧笙冷笑了一声,道:“我说沈约陛下,这畜生可是你罗刹国之人,前来败坏我乾元的政局,很难说不是出于你的命令啊!”
沈约十分挚诚的道:“乾元和罗刹唇齿相依,这个段明衍,我并不知情,请殿下相信,再说,这畜生可亲口供认是我指使的?至于细作之类的词语,都是你们自己人说的。”
萧笙眼看这人是想要狡辩,无奈还真的没有拿得出手的证据,望了一眼老态龙钟的丞相,道:“那这段明衍可是横行乾元数年,造成了不计其数的损失,还有这丞相之女,人命关天,这段明衍可是你罗刹之人,你看这件事么.......”
萧笙言下之意便是,现在既然你不承认,我们也不想打,大家心照不宣,也就暂时不扯开这层皮了,只是这赔偿的事么,也要提一提的。
沈约无声的透了一口气,转向慕容涉归,道:“这是我国子民,流窜到乾元为害,我们自然会赔偿,待我回国,便封一笔厚礼谢罪!”
看来沈约也打算息事宁人了。他也知道不能马上就开战,于是也任陪了。
萧笙却笑得很和体面,虽然心里早恨不得撕碎了这个不安分的家伙,嘴上却道:“还请王兄在乾元驻留些时日,待送礼的使臣接王兄回去,也省的我们挂记王兄路上的安危了。”
这句话不软不硬,但是意思却是相当明白,你回去再说?哼哼,早晚要开战的,这笔账你若是不认呢?原本说的送礼赎罪,变成赎身了。一个领主,估计会很值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