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长老,事情的真相您应该很清楚。难道您认为,唐家交给那两个纨绔比交给我来打理还要好?我也知道,他们背后的大人物很强势。不过我相信,其他的门派不会任由他们独霸整个鸣泉坊,任由他们肆意破坏已经延续了几百年的有效运作。他们虽然强大,但比起一些延续了千年的古老门派,他们还是欠了些火候。”
唐大少爷侃侃而谈,见唐长老还没有什么反应,加重语气又说了一句:“难道您就忍心看着唐家上百个老伙计从此变成别人的家奴?”
唐大少爷说话的声音不大,语速也不快,却是情深意重,每一句都打中唐先民长老的软肋。尤其是最后一句,让这位老人家的双眼也泛出了一丝泪光。
二少和三少见状,也赶紧上前插嘴,生怕唐长老做出不利于他们的决定。
唐长老一跺脚,大喝一声:“别吵了。”
这一喝,虽然不至于天地变色,却也如同旱地一声雷,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决斗的过程我看得清清楚楚,阿祖他没有作弊,所用的符箓也是在擂台上画成地,这并没有违反规矩,所以我宣布,这场比赛阿祖胜出。”
唐长老的话音刚落,四周一片牙疼般的呻吟声,唐家的二少和三少更是脸色惨白,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只有唐大少那一帮人充满了喜色。
“啪、啪、啪”。
众人尚未回过神来,人丛中让出了一条通道,刚才在包厢里输了对赌的那位年轻人一边拍着手掌,一边走近来,大声称赞道:“想不到,唐家也还有硬汉子。”
唐长老一见来人,马上警惕起来,低声喝问道:“姬少爷…”
年轻人举手打断了唐长老的说话,径直走到屈继祖的面前,淡淡地问:“你叫阿祖?是那个门派的?”
“我没有加入任何门派,算是个散修。”屈继祖的嘴巴应答轻松,身体早已绷紧。
这是面对劲敌时的本能反应。眼前的年轻人的实力非同小可,给屈继祖带来的压力虽然不如八臂仙童陈志云,但也相差不远了。
《无根树》最擅隐匿气息,那年轻人没有发现屈继祖的紧张,点头微笑道:“我是斗姥阁的姬衍。你很不错,连我都看走了眼,为此输掉了一大笔钱,这让我很不开心。在高黎贡山和巍宝山的地界之内,如果我姬衍不开心,那就会有人要倒霉了。不过,你不一样!你可以跟着我,这样我就会开心了。”
话还没有说完,四周的人群一齐往后退了一大步。姬衍的说话,看来并没有任何夸大。
屈继祖略微迟疑,说:“且容我考虑一下。”
“可以,但别拖太久了。我可没什么耐心。”姬衍也不纠缠,直接转身离开。
旁边的唐大少脸色阴暗,忽然叹了口气:“对不起,最终还是连累到你了。你确实应该认真考虑一下他的提议,我听说这位姬公子虽然不太容易相处,但对手下人还是相当不错的。你到了他那里,可能前途会更好些。”
“以后再说,现在先回去睡觉,我今晚可累惨了。”屈继祖有些不以为然。
姬衍走了,他全身都放松了许多。
......
这一次是屈继祖遭受到的首次重伤。虽然大多伤在皮肉,但苦在面积大,可谓是伤痕累累;除了小继祖之外,全身上下没有几块肉是完好无缺的。斗姥阁星鞭的威力可见一斑。
虽然唐大少爷送来很多良药补品,虽然《无根树》本来就是一门恢复力极强的功法,但是屈继祖也要花了十多天时间才算康复过来。
在这段时间里,作坊的工作只能让曹铁匠暂时顶上,可把这个久疏战阵的老头累得够呛。
鸣泉坊往北约十多里远有一座无名山冈。冈顶平整空旷,无遮无拦,是高黎贡山脉中难得的锻炼场所。
如今已经是月中,月朗星稀。屈继祖在冈顶耍了几套棍法,让身上微微出汗,把重伤初愈所产生的酸麻感赶走。随即收势就地跌坐,把神识观照在呼吸上,进入静境。
鸣泉坊地方狭小,房屋之间的距离很近,稍大一点的动静都会引起他人的注意,对修炼不太有利。这一处无名冈顶在几个月前才被屈继祖觅得,也就成了他平日的修炼场所。
......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屈继祖的头顶百会穴处轻轻飘出一个光球。
作为《无根树》的入境法门之一,数息法其实是一门共法,在很多门派都可以看见它的影子,并不是《无根树》所专有。而在释教的名称叫作“安般念”。
安般念时,初入闻中,存在一个“接”与“离”的问题。如果意念太甚,叫做“枯坐死守”,失去应有的灵动变幻;如果意念太轻,心地散乱,凡心浮现,就没法进入定境。正确的方法就是“不接不离”。
在“不接不离”的状态中,把受阴、把各种感受心都打扫干净了,人的精神会发生飞跃,从而出现神识出窍的景观,感觉到另有一个自我如鸟出笼,脱离肉身而独立存在。
这种现象,释教称之为“意生身”,而阐教则叫做“元神出窍”。
从一年前的“出阴神”到今天的“元神出窍”,屈继祖在修真大道上又踏进了一大步。
......
光团冉冉升起,体积越来越大,亮度反而淡薄了不少。
屈继祖的元神不再受到肉身的牵制,在空中自由自在地飘荡着,没有丝毫的障碍。
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真正感悟到,书上所说的“念头通达”究竟是怎样得一种状态。
感觉正是舒畅之际,一阵强烈的灵能波动突然间从南方传来。屈继祖略为犹豫,便往南飞去。
难怪古人把元神出游的方式叫做“冲举飞升”,在风驰电挚之间,他已经来到了灵能波动的边沿。
屈继祖小心翼翼地避开灵能的冲击,免得被人发现。前面就是灵能波动的源头,有四男一女正在相互缠斗着。
不,不是四男一女在相互缠斗,而是四个大男人在围攻一位小女子。
这四个男人白巾缠头黑袍裹身,竟然是南部大陆波斯教修士的打扮。他们围着圆圈,嘴里不断地念叨着真主的名号,双手在胸前比划着,一把短剑、一把弯刀、两根标枪在半空之中上下翻滚,杀气腾腾。
弯刀近身砍,短剑贴身戳,还有两根标枪在外围伺机而动,这样的围攻组合,杀伤力十足。
圈中少女的形势非常不妙。她披头散发,外衣已经被撕破;上身只穿着紧紧遮胸的软甲,下身是及膝的皮裤;虽然手里拿着一刀一盾,也难以遮挡住白皙性感的肚脐、赤果裸的双臂双腿、以及光滑细嫩的肩膀。
一根标枪倏然从左侧偷袭而来,少女一扭头,避开标枪,一张美丽到了极点的脸庞在屈继祖的眼前一闪而过。那张苍白的脸容和眉心那颗红艳艳的朱砂,刹那间破开他的心扉。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张脸?
在如漆的乌发之下,美目流盼,朱唇皓齿;虽是脸色惨白,鼻梁和额头附近还有一些污垢之物,依然掩盖不了她身上那一种说不出的风韵,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圣母百合,美而不妖,艳而不俗,英姿飒爽,无与伦比……
假如说十天前所遇到的那名白衣少女是一种莲花般的圣洁之美,那眼前这名少女的美就带有一种神圣、甚至是慈爱的感觉,能使人产生一种为之献身和牺牲的冲动。
“无根树,花正多,遍地开时隔碍河,三丰真人急急如律令。”
屈继祖不假思索,吟唱完一段咒语,往少女的方向轻吹了一口气,说声“离”,然后转身就走。
他现在仅仅是个元神之体,自保能力有限,必须尽快把元神回归本体,再前来相救。
这招『遍地开时隔碍河』是《无根树》中第九章中的一个用法,能够把那名少女和四名男子短暂隔离开,好给他腾出路途上的时间。
也不去留意咒语的效果,屈继祖的元神飞快地赶回无名冈顶,返回自己的肉身,略为定一定神,便抄起身边的镔铁棒朝南方飞遁而去。
虚云道人传授给他的《太乙遁术》当中,他用的最顺手的是土遁和风遁两种,虽然速度不算快,胜在够灵活,消耗的灵能也不大,最适合他现在的境界。
......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屈继祖就返回到现场,眼前的景象可把他给愣住了。
四名波斯教的男修士已经倒在血泊当中,生死不明;他们手中的法宝全都断开数截,散落在地面。而那名少女则盘腿端坐在地面上,双手捏了一个奇怪的手印,纹丝不动。
从现场打斗的痕迹分析,估计是那四名波斯教的修士被隔开后,反应不够快,被那名少女使出大招逐个击杀;而少女也因此而受了重伤。
难道是同归于尽吗?
屈继祖心里一沉,快步走到少女的身边,伸手往鼻孔下一探:气息奄奄,嬴弱兼且混乱。看看脸色:红白交错、漂浮不定。再一模额头:热得发烫。
这种情况,分明是因为运功过度而造成神识被严重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