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羽江依依然静坐林树上,峡谷中依然躺着那几十条汉子。羽江依一直没去看过那些汉子。他觉得,如果那些汉子死了,看又何用?如果那些汉子没死,他就静静地等着。
那些汉子一直到中午都没有起来,甚至也没动一下。假如他们没死,难道他们不饿?羽江依正自疑惑,只听“得得得”马蹄声从远而近!
“公子!”随着一声清脆的女音,那个叫小雕的青衣女子已在河边下马。
跟小雕同来的是她的师兄于啸天,也下马叫道:“公子!”
羽江依只抬头看了一眼,想起他们昨天的无礼和狠毒,又冷冷的闭目不理。
小雕跨前一步,对着羽江依合什道:“小雕昨日冒犯公子,请公子恕罪!”
于啸天也合什道:“于啸天也请公子恕罪!”
小雕见羽江依仍然不理,说道:“羽大侠悲天悯人,假扮公子,独挡群敌,置生命于九死之中,可谓义薄云天,侠盖天下!小雕鲁钝,?公子心切,不辨真相,冒犯了羽大侠。羽大侠大仁大义,竟不肯原谅小雕么?”
羽江依见小雕伶牙俐齿,颇会说话,不由心生好感,但他秉性矜持,仍不说话。
“羽大哥!”小雕叫道,语气满含亲切。
羽江依一惊,倏地坐起,问道:“什麽事?”他一下见到小雕那清澈明亮的眼睛和秀丽的脸庞,想起自己刚才的失态,不由脸上一红。
小雕没有在意羽江依的脸色,很自然地说道:“我回寺见到公子,将渡河上的事情告诉公子,公子说,你是?了救公子于危难,侠肝义胆,令人钦佩!我才知道我错怪你了。我想向你道歉,公子叫我问问你的真实姓名,想给你立功德碑。于是我就和师兄来了。不知羽大侠能否将真实姓名相告?并且能否原谅小雕的冒犯不敬之处?”
羽江依微微一笑,说道:“小雕姑娘很会说话,还知道套近乎,令人高兴。其实昨天之事我也有冒犯之处,尚请小雕姑娘原谅!”
小雕一笑,道:“其实都怪我自作聪明,自以?凭我对公子的了解,识破了你这个假公子,却不知我在做傻事!羽大哥,你究竟叫什麽名字,能告诉我吗?”
羽江依见不得女人的纯真,更见不得女人的笑容,他见小雕率真聪慧,便想推心置腹,但他终究比以前老练多了,笑道:“想不到我假扮公子,还得到一块功德碑,真是便宜的事!看来以后我要多作一些假了!”
小雕笑道:“羽大哥究竟叫什麽名字硬是不肯说出来?”
羽江依笑道:“你真的想知道?”
小雕一笑点头,露出期待的神情。
羽江依忍不住说道:“我叫穹苍之鹰,你相信吗?”
小雕又是一笑点头。于啸天却忍不住说道:“这不是你的真名字!”
小雕笑道:“钟大哥,你真是笨蛋!像羽大哥这样侠肝义胆的人,该说真名的时候他自然会说,不想说的时候你又何必强求?他说他叫穹苍之鹰,这自有他的意思。我们就叫他穹苍之鹰好了。”说罢看着羽江依。
羽江依心中一动,他只觉小雕的言语气质似曾相识,不由感到亲切可爱,便说道:“你一个姑娘家叫自己?雕,我一个男子汉叫自己?鹰又有何不可呢?”
小雕闻言一愣,继而脸上一红,转过头去。
于啸天的脸色怫然不悦。他看了一眼羽江依,过去拉着小雕的手说道:“小雕,我们走吧。我们该做的已经做了,该回了!”
小雕呆了一瞬,说道;“我们把地上的尸体丢进河里吧,免得别人看见!”
于啸天犹豫了一睛,过去把地上汉子一个个丢进河里!
小雕忽然惊讶地说:“这些人全都被石子打死!石子打进了体内,都是流血过多而死。他们流血时?什麽不治疗自己呢?”
于啸天不耐烦地道:“有什麽奇怪的?我们走吧!”
小雕说:“我觉得真的奇怪!只是我又想不出来!”她见尸体已全部丢完,便和于啸天结伴而去。
羽江依心中怅惘,又见大自然静谧不言,连鸟儿也不光顾这一段峡谷,不由感到分外的孤独和处境的荒凉!
“羽江依,他是谁?”他不禁痴痴地想,“他自负甚高,他自以?是天下第一,哪里不平,哪里就有他,他就是一代高手!其实他完全可以不必存在!一切成空,如梦如幻,最后都免不了黄土加身,回归自然!高手,高手又怎样呢?我竟然还要假扮高手,让自己拘泥谨慎,真是可笑!我应该还原一个本身,坦坦荡荡,快意生活!就算真要帮助高手,何不自我标榜:我要帮助高手,谁要倾陷高手,先过我这一关!这样岂不更?潇洒?哈哈哈哈哈,真是笨蛋!笨蛋!”想罢他毅然退下?装丢进河里,说道:“让一切?装都逝于流水,还原一个真实的本身!”说罢不禁“哇”地一声仰天长啸!啸声穿云破雾,震荡峡谷,直冲云霄!
近几天,渡河边冷冷清清,竟没遇上玄墨几人。羽江依闲得寂寞,便系好船,准备到附近山头去溜溜。正要起步,一个人影飞奔而来。那个人影径自跑到羽江依面前停下,拱手道:“羽少侠,活佛被风俞候所擒,请您快去营救。”羽江依听罢一惊。他仔细看了看这个白衣中年人,高大伟俊,风流倜傥,甚?不凡。羽江依问道:“活佛聪明过人,怎么会被风俞候擒住?并且活佛武功极高!”那中年人道:“全都是风俞候使的诡计!他乔装成一个女子,来求活佛看病。说来奇怪,活佛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病例,便把这女子请进内室。不过十多分钟,那女子便拉着活佛出来了。活佛不言不语,跟着那女子便走了。云峰寺的和尚们都觉得奇怪,等了半天也不见活佛回来。罗汉堂高僧清远大师觉得事情不妙,便到活佛内室去看,发现内室狼藉不堪,被人翻动过。禅床上用鲜血写了四个大字:佛门之鹰。小雕说羽少侠自称是佛门之鹰,活佛留下这四个字想必自有深意。我便受小雕之托,来请羽少侠。”
羽江依觉得不可思议,不由警惕地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那中年人合什道:“惭愧!贫僧正是罗汉堂清远大师,是活佛的师弟。小雕拜在活佛门下,但真正的授业师父却是贫僧。”说罢取下假发,果然是一个和尚!清远大师说道:“贫僧怕事情张扬,所以乔装改扮,望羽少侠见谅。”
羽江依与云峰寺打交道不久,自然不知有什麽清远大师,只是清远大师所知甚多,与活佛必有重大关联。羽江依不便多问,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当下说道:“走吧。在下才疏学浅,既蒙活佛相信,也只好勉?其难,去赌一赌运气了。”
清远说道:“羽少侠年纪轻轻,便虚怀若谷,令贫僧敬佩。羽少侠在渡河一败钟强和小雕,二败风占城的几十名江湖好手,连铁环王和快刀刘这两位曾在江湖上叱咤风云的人物也被一击击败,从此退出江湖!羽少侠的修?实非贫僧所能推测。活佛危难之中首先想到的便是羽少侠,这自有活佛的原因。活佛从来看人极准,他看上了羽少侠,说明羽少侠必能帮助于他。”
羽江依一边走着一边问道:“清远大师,在下有一事不明。”
清远大师说道:“但说无妨。”
羽江依说道:“大师身?小雕的师尊,何来‘受小雕之托’?好像这件事与大师关系不大,反而是小雕最?关心?”
清远大师说道:“羽少侠果然是细心之人!实不相瞒,贫僧刚才不欲示真面目于羽少侠,而小雕与羽少侠有数面之缘。故而贫僧想借小雕之名来请羽少侠。别无他意。”
羽江依一时哑然。他突然觉得小雕的身份甚?特殊,便问道:“请问大师,小雕是什么来历?她既然师从活佛,想必也应该有法号?”
清远大师说道:“此事说来话长。二十年前,活佛刚刚学完医学秘籍,准备济世救人,便来了一个女施主。女施主年方二十,容貌秀美,当时身孕在身,大腹便便,快要分娩的样子。羽少侠,你猜这女施主是来干什么?”
羽江依笑道:“不会是叫活佛接生吧?”
清远敛容道:“正是接生,当时活佛甚感?难;接生吧,男女有别,僧俗有别;不接生吧,又愧谈济世救人。女施主见状说道:佛祖有云,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只要大师把我看成是空,也就不会有非份之念。况且,我已在佛祖面前立下誓愿,不管生下是男是女,都让孩子出家。孩子生就佛缘,当由活佛接生。活佛坚持男女有别,始终不许。女施主便索性不走,赖在寺里。两天后女施主昏倒在大殿上,原来她在绝食。活佛心中怜悯,把女施主抬进内室,予以治疗。过了一天,女施主生下一个女婴。女施主由于虚弱和产后流血过多,当即死去。活佛深感愧疚,准备厚葬女施主。然而准备下葬的头天晚上,女施主的尸体却不翼而飞。活佛派人四处找寻,终不见结果。只好作罢,但活佛心中却留下了一个永远的愧疚。?了赎罪,活佛悉心照顾女婴,一直把她养大成人。女婴降生时,因一只小雕落在佛祖的塑像头上,向着女婴叫了三声,女婴当时便笑起来。所以活佛给女婴取名小雕。在佛祖的传说中,如来佛的舅舅是一只大鹏神鸟。大鹏可以成佛,小雕也可以成佛。所以小雕即是世俗名字,又是法号。”
羽江依没有心思跟他瞎扯,起身行礼离开。
羽江依黑色的骏马背着重任在身,上坡下坎,翻山越岭,一路飞奔。
当洛雪偷偷地离开时,可怕的风俞候饮酒作乐,受害的弟子一个个愁眉苦脸,徒呼奈何。我告诉他们,我一定会回来,共参禅机。
突然发现山梁上有一支人马也向武极方向飞奔。知道这是野心家的人马。急忙鞭打马,一定要超越他们。
前面出现了一条河。突然之间,天空出现灿烂的晚霞,前面那西方已经漆黑一片。正寻思怎麽办,羽江依面前的一切晃惚之间全部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