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墨隐隐感到后果的严重性,顿觉返回已非明哲保身之法。
  官府在这次事件中大力为自己唱好调,将巨舶上的女童一个个送返家乡,把罪名全部推卸在玄墨等人的身上。玄墨暗忖官府必然费尽唇舌,去教导女童及她们的家长指黑为白,冤枉好人。
  至于当天跟他们一起上岸的水手、太监,则下落不明。太监大有可能被遣返宫廷,但水手呢?那些番僧全部死光了,唯一可以指证暴行胡为的,就只有那班水手!
  一想及此,玄墨立刻握紧拳头。
  有见玄墨准备动身,洛雪忙问:”你要往哪里去?”
  “你受伤甚重,不要跟着来。”
  “你要往哪里去?我已痛失莫卿,我不想连你也失去啊!”洛雪激动地说。
  然而,玄墨的响应依然冷淡:”不要随处去,等我回来。”
  玄墨为免惹上官兵的麻烦,戴着笠子上路。四处都张贴着缉捕他们归案的黄榜,他在其中一张黄榜前顿足一看,付之一笑后便离去。
  玄墨查探出掌刑千户在开封市下榻之处,于是乘夜潜入去。那是地方官的官邸,自从掌刑千户进住之后,官邸主人的地位随即变得卑微,任由呼喝,当掌刑千户要见下属时,地方官甚至要离场。
  玄墨的估计没有错,那班太监果然被遣返宫廷,然而出人意表的却是他们在遣返途中全部被杀掉。玄墨偷听到这里,不禁一怔,暗骂东厂为杀人灭口,心狠手辣。
  这年代的太监风气很盛,供过于求,杀掉五、六十个,影响微不足道。屏息窃听,游目内窥,玄墨接着看见掌刑千户将一密函交给部下,吩咐他即刻启程上京,送交厂主。
  新月如弦,悬挂天心。那部下策骥而行,风尘仆仆,来到树林一带,冷不防玄墨突然从高处跃下,将他抱下马背。
  三几下手法,即把那部下制服,逼他透露那班水手的情况。
  原来囚禁在衙门内,静候处决。
  玄墨杀斃那部下后,在其身上搜出那封密函,拆开来一看。果然不出所料,掌刑千户已识破玄墨的武功门路,遂致函给厂主,听候吩咐。看来,华山派的命运,正握在厂主的手上。
  幸而密函给玄墨截劫了,这信息暂时传不到东厂提督那儿。
  下一步,便是要救出那班水手。
  那班水手共二十八人,被分开囚禁,多是三个一组。今晚的一顿饭来得特别丰富。他们似是不知道,晚饭后就是死期,官府无意将他们拉到刑场正法,只会在狱中处决。
  这班水手自入狱以来,良久都未尝过这么丰富的饭菜,是以一个个狼吞虎咽,懒计什么原因。其中一人吃了大半,突然脸色大变,痛苦万状。
  饭菜有毒?
  非也。只是该人吃得太急,咽喉被食物鲠住了。
  水手们叫嚷起来,促请衙差前来一看。
  “什么事呀?”两名衙差来到肇事的囚笼前,由其中一人进去了解事件,另一人留守在门口。
  一看之下,冷不防该水手突然发难。与此同时,门口的衙差亦遭囚中的两名水手纠缠。
  其他衙差闻声赶至,却被早已乔装成他们的一分子的洛雪从后杀掉。
  事不宜迟,洛雪立刻用剑劈开门锁,放出水手。
  内应外合,计出万全。
  衙差越来越多,却抵挡不住洛雪的拚命扎刺,给她一直杀出去。不少水手死在刀光剑影下,逃出生天者只剩八人。在不远处有两辆马车停放着,准备接载水手。洛雪促众人快点乘上去,她负责驾驶一辆,另一辆由一水手驾驶。马车将会直赴京师,找他们信任的御史左光斗,期望左大人得悉事件后,向君主上奏,将奸徒绳之以法。
  “玄墨,你不上来?”
  “不!玄墨要把尾关,你们尽快离开。”
  “玄墨──”洛雪忽然软弱下来。
  “以后你的的命数全靠你。”玄墨坚定的向洛雪委以重任,奈何她还是婆妈的依依不舍。
  怕的是生离死别,后会无期,洛雪又一次显得感情用事:”玄墨,不如一起走──”
  “援兵很快便赶到,走吧!”事不宜迟,玄墨用力一踢其中一匹马,痛得马匹嘶叫,起步带动马车前进。与此同时,洛雪飞快地在玄墨的面颊上留下一吻。
  “玄墨一定要平安回来!”洛雪把握最后机会说,眼圈一红,爱意尽露。
  马车一去,掌刑千户立刻赶到。若非玄墨把守尾关,千户要追上马车,可谓易如反掌。玄墨立刻抱剑当胸,挺然卓立。
  “你今次自寻死路了!”掌刑千户气焰嚣张。
  “我早已视死如归。你看!”玄墨施施然取出那一封密函,然后在掌刑千户的面前将密函撕碎。
  难怪掌刑千户看了即炸:”你──”
  玄墨淡然一笑,道:”千户大人,你的下场亦会好像这一封密函。”
  “混账!”随着一声暴喝,掌刑千户纵身一跃,爪影罩天,招呼到玄墨的額前。
  剑起怒鸣,破鞘而出。
  “铮”的一声,胜负未分。剑气并发,掌刑千户的发冠即时爆裂,散发披脸,而爪劲悍然,玄墨的衣袖亦出现一道半尺裂痕。
  掌刑千户甫一着地,即施展蜻蜓点水的轻功,腾身又飞过来。
  玄墨深知只要杀弊掌刑千户,便再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以后你的便可以保住。因此绝不留情,拚命扎刺,足如脱兔身如风,只手独运捷于电,完全体现剑术的基本技法规律。
  掌刑千户亦不示弱,运爪如风,急起急落,体现以攻为主,以攻为守的风格。玄墨的衣衫如抽丝剥茧般片片撕裂,飞脱开去。
  两条身影此起彼落,转眼间拆了三十多招。
  “铮!”平刺的一剑刺中掌刑千户的掌心,却穿不破皮肉之掌,千户的另一只手乘机切换成虎爪,疾然向玄墨的脸庞抓去,似要挖其眼珠出来。
  寒光乍现,偏头一闪,眼角出现一道爪痕。
  “今次你不会再那么好彩头!”掌刑千户仍然对上次意外地放走玄墨而耿耿于怀。
  二人全力祭起杀绝,埋身火拚,兼不留退路。电光火石间,利爪悍然穿破玄墨的肚皮,而利剑亦同时削断掌刑千户的左臂。那条左臂掉到地上,还在颤抖。
  玄墨力擒千户的手腕不放,不让利爪抽出体外。
  “呜!你真的不怕死?’掌刑千户恼然一问,随即五指收紧,要玄墨肠穿肚烂!这么一抓紧,鲜血从食道一涌而上,由口腔直喷而出。
  几乎两眼翻白的玄墨仍死不放手,愤然道:”你今次死硬!’
  语毕,一剑从右至左横削过来,要掌刑千户身首异处。
  掌刑千户身经百战,还是首次遇上这么强悍的对手,不禁心惊胆战。危急关头,来一记朝天蹬,先架开那一剑,再摆踢玄墨的右颊,重创他开去。
  这一记重创,创得玄墨喷出老高的血花,翻飞倒下。
  玄墨落得一身血泊,躺在地上无力起身。掌刑千户见状,笑容重现,显示他绝对有能力在这一战中胜出。
  掌刑千户重提利爪,赫见五枚锋锐的趾梢竟不翼而飞!
  天!原来在重创玄墨之际脱掉,插在玄墨的腹腔内!
  何只趾梢脱掉,连手指亦断掉,连着趾梢插在玄墨的腹腔内!掌刑千户目前所剩下的,只是一只血肉模糊的掌面,鲜血从断口如泉涌出。直到这时,掌刑千户方觉剧痛难支,举起断手狂嚎。
  掌刑千户狂嚎,显示他的气数正如鲜血一样,不断流失……随即立马抢过灵药。。
  ……
  十里秦淮,一片繁华。
  秦淮河畔的英雄楼。
  英雄不易为,与好人一样难做。七年以来,英雄画像仅多了武当派弟子卓一航。然而,英雄楼为求突破格局,居然在地板上绘着十恶不赦的大奸人、大魔头,任由客人践踏!最受人尽情践踏者,首选秦桧。
  “七年……’在玄墨的脑海中,是七年前他与莫卿在英雄楼畅所欲言的情景。
  转眼间就是一年,武极云颠依然屹立不倒。
  当时的洛雪,一直陪伴在其身旁。
  当天找到左光斗大人后,左大人立即派人前往处女岛,找到用来囚禁女童的集中营,又找到那座殿宇及搜出若干炼丹的器皿。不过,左光斗等臣子为顾全大局,在公开此事时对皇上曾服食先天丹铅药一事绝口不提,只称番僧与宫中的一部分太监勾结,干出伤天害理、祸国殃民的罪孽。随着皇上将掌事的几名太监就地正法,事件亦告圆满解决。
  然而,不少人都认为被处决的太监只是代罪羔羊,真正的罪魁祸首依然逍遥法外。
  “咦!’玄墨忽发现什么,打了个突,留意英雄楼外的一名藏青色男子,那个身穿袈裟、手执佛珠的藏青色男子……
  “什么事?’洛雪跟着看,也不禁发怔。
  天!那藏青色男子的样子酷像莫卿!
  豹头虎目,长相粗豪,唯一不同就是头发。
  噢!莫非莫卿的魂魄轮回转世,前世喝酒太多,今生成为出家人,与酒绝缘?
  没这么神怪吧?也许人有相似罢了……
  二人出了英雄楼,看见那藏青色男子正开导一名自暴自弃的青年:”脾气要变成志气,意气要变成才气,出气要变成灵气,生气要变成争气,天地间有浩然正气。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
  当二人徐徐经过那藏青色男子之际,那藏青色男子有礼的向他们微笑,继续向那青年循循善诱,为善最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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