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洞外阳光明媚,但在白道他们这些在矿洞之中待了许久的人来说,却是有些刺眼。阳光温暖,矿洞阴寒,这一冷一热的变化,叫人简直要生出恍如隔世般的感觉。
  “诸位请放心,关于矿洞内发生的一切事情,我程百胜发誓不会往外透露半个字!”成王败寇,到了现在的这种境遇,程百胜早已对太岁的归属没有了竞争之心。尤其是走出矿洞,重新看到阳光后,他更是体会到生命的不易,是以转身沉声对白道等人道。
  程百胜很清楚,如果自己把白道等人拿到太岁的消息散播出去,定然能拿到不少利益,而且还能够让这几人陷于腥风血雨的厮杀之中。但他更清楚如果自己敢说出去半个字,等待他的就是这几人的疯狂报复,矿洞中发生的种种,他早已明白,自己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程先生是聪明人,而且最重要的是你是我华夏炎黄子孙。风水堪舆术乃是华夏相术传承之重,希望此次回国之后,能够将你身上的术法多多传播,壮我华夏相术声威!”白道沉吟片刻,掏出一枚匕首,从太岁上划下几片,交予程百胜后,缓缓道。
  矿洞内的一切,白道都看在眼中,这程百胜在风水堪舆上的修为着实不差,而且他和苏瑞泰等人不同,并没到那种丧心病狂的地步。华夏相术本已式微,自损胳臂不是明智之举,让这程百胜传播堪舆术法,教导更多人投身相术,才是明智之举。
  程百胜看着手中朝外散发出氤氲香气的太岁,双眼中泪光闪烁,已然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此行所做一切均是为了夺取太岁,但身败之后,他真是没想过白道居然会送与他一块太岁。以德报怨,这份恩情的重量,恐怕要比泰山还重。
  “林兄弟这话我记下了,大恩不言谢,等你们再回华夏之时,定然能听到关于我的消息!”程百胜小心翼翼将太岁收好,而后朝着白道纳头拜下,咚咚咚磕下三记响头后,伸手一抹眼角炽热泪水,朝着这山谷外的方向便大踏步走了出去。
  鲁燕赵看着程百胜渐行渐远的身影,轻叹道:“林兄弟好手段,消解了一段仇怨,少了一名敌人,多了一位朋友,而且更是保全了华夏相术风水堪舆传承中一脉。能够以德报怨,这份胸怀着实难得,若是换了我,肯定做不到。”
  “华夏相术传承式微已久,这人不能杀。”白道淡然一笑,而后转头上下扫视了鲁燕赵一遍后,缓缓道:“既然我们已经从矿洞中出来了,鲁老板你也该和我们仔细说说你和天相派,以及我们恩师之间究竟是有着怎样的渊源吧!”
  白道很清楚鲁燕赵心思的缜密程度,虽然在矿洞中有化形阴灵为他作保称那人不是被鲁燕赵利用所为。但白道心中仍然存有疑窦,在他记忆之中,李天元从来没有一次讲述过,他在海外还收有徒弟,这鲁燕赵一身修为的由来,不能不让人怀疑。
  如果不能查清楚其中的一切由来,就贸贸然相认,实在不妥。而且谁也不知道这人的心性究竟如何,若是那些赵宋后裔之人故意布下的疑云棋子,有这么一个人在身边,他们所有针对八门锁龙局的布置,岂不是都要化作泡影。
  “林兄弟你还是不相信我,不过这事情倒也不奇怪,恐怕师父他老人家从来都没跟你们提起过我这个人的存在,而且怕是连他老人家自己都忘记了曾经在这里做过的事情吧!”鲁燕赵闻言摇头苦笑一阵,然后朝诸人缓缓解释道:
  东南亚战场虽然现在早已被世人遗忘,但在世界各大军事学院,尤其是特种兵的课堂培训中,这里仍然是一个不能不提起的地方。东南亚地处热带雨林地区,丛林之中瘴气密布,毒蛇猛兽丛生,环境恶劣无比,在当年那场反法西斯战争中,这里留下了无数年轻人的性命。
  但东南亚最叫人谈虎色变的,并不是毒蛇猛兽,而是这里的种种奇异术法传承,其中不但有降头,而且还有苗疆恶蛊的部分传承。这里不但是士兵们的战场,同样也是奇门江湖的一块战场,在那场战争中,无数华夏相术界的能人异士都奔赴此处,李天元也是其中一员。
  无论是士兵的战争,还是奇门江湖的斗法,牺牲最多的都是平民。当初的东南亚和现在截然不同,到处均是腥风血雨,尸山火海。也许一家三口早上还能在一起吃饭,而到了晚上,却是就要面对白发人送黑发人,或者黑发人送白发人的悲哀。
  而鲁燕赵便是这场战争之中的牺牲品之一,他的父母也是前往东南亚参战的奇门江湖一员。在一场突如其来的斗法之后,鲁燕赵的父母蛊毒侵身,夫妻二人双双殒命。而鲁燕赵却是侥幸存活下来,李天元念他年幼,便将星气观形诀传授于他,而后匆匆离去,继续战争。
  战火纷飞,等到战争好容易结束后,李天元虽然有心寻找,但却是已经完全找不到鲁燕赵的踪影。而且由于战时条例的限制,李天元等人匆匆回国,此事便算告一段落,李天元只以为鲁燕赵已经死于战祸,却是没想到他被当地的一对老夫妇收养,抚养长大。
  “事情大致便是这样,林师弟你若是不相信的话,可以去寻找当时的一些老人,他们也许会有关于这件事情的记忆。”鲁燕赵好容易将一切讲完了后,轻舒了口气,哀伤道:“这些年虽然我一心寻找,但却始终没有他老人家的踪迹可寻,却是没想到他老人家已经仙逝了。”
  “你就是当年的那名孩童!”陈白庵看着鲁燕赵,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之色,而后转头看着白道沉声道:“白道,他说的的确没错,天元老友当年的确拜托过我,让帮忙寻找过他,可是战火纷飞,最后只能以无奈告终,我们才回了华夏。”
  “这件事情我也有一些记忆,在师父弥留前的那段时间,好像也说过,如果当年没有战火的话,他另外一名弟子怕是也该和我一般年纪了!”陈白庵挠了挠后脑勺,然后瞪大了眼,盯着鲁燕赵道:“七十年了,鲁师弟你也该七十余岁了,怎么看上去像是五十岁的中年人?”
  “我年轻时候有过奇遇,在东南亚拜过另外一位师父,传授过我关于一些养生的法门,是以才会如此。”鲁燕赵缓缓开腔,而后转头看着白道苦笑道:“其实说白了,明幽给我了太岁消息后,我之所以如此紧迫找人前来,其实也是存了将太岁拿去孝敬师父的心思。”
  鲁燕赵言辞恳切,完全不似作伪,而且每当提及李天元身亡的消息后,眼神之中更是会蒙上一层白茫茫的水雾。如果说不是真的有很深的感情在内,寻常人定然不会如此。
  张三疯闻言苦笑一声,道:“这么着你们这些人都是有养生之门,惟独我一个什么都没有。一幅老态,出去泡妞总是被人骂做老不休,看起来等等我是得多吃点儿这太岁,看看能不能让我返老还童,恢复当年风流倜傥本色!”
  场内原本有些凝重的气氛被张三疯这插科打诨的话语一打断,顿时轻松了不少,诸人脸上甚至都有笑容露出。就张三疯这模样,胡子白花花的话看上去老些还有仙风道骨的意思,若真是恢复年轻,恐怕难免被人当做流氓!
  白道也很清楚,星气观形诀乃是李天元自创的术法,而且更是认为这术法能够和传说之中的八百术法相提并论,如果不是诚心诚意传授,寻常人根本得不到传承。
  “鲁师兄在上,受白道一拜!”事情已然水落石出,白道当即转身朝着鲁燕赵一躬至地,沉声道:“最近这段时间,师弟我遇到的事情实在太多,不由得我不小心谨慎,之前的百般盘问,还请师兄你不要见怪!”
  鲁燕赵见状,急忙走到白道身前,伸手挽起白道,道:“师弟你乃是天相派宗主,就算是相拜,也该是我拜你才对,万万不能如此。只是我想知道师父当年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按照他老人家的修为,不该这么早仙逝才对。”
  “之前我也以为是师父寿元殆尽,但现在回想起来,这件事情实在是有些奇怪。只是当年我和师兄一直在山下云游修炼,对其中的隐情也不大清楚。”白道摇了摇头,沉声道:“再过几个月便是师父的忌日,等到时候我们师兄弟三人一并回山拜祭,也许能找出些许端倪。”
  白道话语落下,鲁燕赵神色又是一阵悲戚莫名,仿佛是回想起了当年的一些往事。白道见状,急忙出言劝慰不已,而张三疯也是一般无二,大改寻常疯狂恣意本性,对这个突然而来的师弟多加抚慰,不想他因师父当年仙逝之事伤了身体。
  诸人神色间均是浓浓的感慨之色,不管是随心随性的张三疯,抑或是心思缜密的鲁燕赵,再或者是术法精深的白道,均是没想到因为这太岁的出现,居然会带来师兄弟团聚的契机。
  但正是因这份团聚的欣喜,让他们没能看到陈白庵脸上莫名出现的一抹凄楚感慨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