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
  一大早根本没有人卖吃的,生意人家,一年从头忙到尾,至少得好好过个大年30,初一睡个懒觉。
  我拖着行李箱,走在雾蒙蒙的街上,到站台时,根本没有一个人在这里等车。
  镇上的公共汽车站和城里不同,不是专门的车站,而只是公共汽车到镇时停靠的地方,也就是一个稍微大点的街角。
  我坐在立起的行李箱上,肩膀和头靠在路灯上。
  此刻的路灯还亮着,在层层雾气的氤氲下,只看得见一团昏黄。
  我觉得又饿又冷又渴,我抱着胳膊,闭着眼睛等。
  渐渐的,天亮了一些,我听见等车的人也多了。
  每年这一天,镇上很多人家要去县城,都是一个镇子,互相认识的不少,我不想说话,依旧闭着眼睛,假装睡觉。
  可,这世上,那有那么多顺心事?
  有人热心,有人好奇,总之,有人开口了:“姜珂,姜珂!”
  不光开口,还动手拍了拍我肩膀。
  熟悉的声音,我睁开眼睛,是很多年前,当我家还住筒子楼的时候,我们的邻居张阿姨。
  “喔,张阿姨。”我忙着站起来,笑着喊人。
  她旁边是她的丈夫和儿子,三个人站在离我最近的地方。
  说起来,他们是我的救命恩人,当年,有一次,我被我爸打得奄奄一息,还是他们冲进我家,把我救出去的。
  “你在这里坐了多久?”张阿姨问,盯着我额上的头发。
  顺着她的目光,我看见额上的发竟有点湿。
  “一个多小时吧。”
  “冷不冷?涵涵带了热水,快给你姜珂姐倒杯水。”张阿姨指挥着。
  一小杯热水立即递到我的面前。
  这是倒扣在保温瓶上的小水杯,既是瓶盖,又是杯子。
  我捧着小水杯,小口喝着,外来的热度这才给身体带了一点暖意。
  “你拖着行李箱,这是要走了吗?”
  “是。”
  “今天才大年初一,怎么不多待一段时间?”
  “我打工的单位有事情,叫我回去加班。”
  “大年初一加什么班?这都是些什么公司啊?”说完这句后,张阿姨忽然想起什么,“姜珂,是不是你爸和你后妈容不得你?”
  “不是,就是公司有事。”我将水喝完,把杯子还给涵涵,“谢谢你们。”
  张阿姨叹一口气,伸手在我头上顺了顺。
  .
  从镇上到县城后,穿过街,就是火车站。
  站上进去的人少,出来的人多,都是外出打工的人,火急火燎往家里赶。
  我很顺利买到去A市的票,又在火车站外吃了包子稀饭,整个人这才彻底活络起来,感觉终于有了人气。
  走进候车厅,偌大的候车厅,寥寥可数几个人。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火车站候车厅如此冷清,我坐在塑料椅子上开始看短信回短信,基本是转发,挑一个好的段子,回复给所有人。
  卓先生给我发的短信异常短,也就格外醒目。
  【小柔,新年快乐。】
  我此刻才回:【卓先生,新年快乐。卓先生今年在哪里过年?】
  我对他的称呼,从最初的老板,到卓哥,到卓叔叔,再到现在的卓先生,一直在变。
  【我在北京,过几天回A市。你什么时候回?】
  【我初十才回呢!卓先生好好过年,我们年后见。】
  【好。】
  .
  到A市时,已是华灯初上。
  城市的车流,比起往常至少少了一半。
  我坐了出租车回家,从冰箱里取出速冻水饺,煮了十个吃了,脸也没洗,口也没漱,直接倒在床上就睡。
  夜里,我听见电话响,迷迷糊糊接起电话,刚“恩”了一声,就听见卓先生的声音。
  “小柔?”
  “恩,卓叔……”我的声音有些暗哑。
  “你在做什么?”他问。
  “睡觉……”
  “这么早?”
  我“唔”了一声,将手机拿离耳朵,虚着眼睛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才晚上10点多。
  “我困了。”我皱着眉。
  “这几天没休息好?”他问。
  “恩。”我依旧闭着眼睛,不光脑袋痛,眼睛痛,身体骨头骨节也痛,“卓叔,我先睡会儿,明天再给你打电话……”
  我说着便要挂电话,大拇指压下挂断键那一刻,我听见他声音颇大:“小柔,你在哪里?!”
  我在家……我心里想,卓叔,我想你了……
  世界陷入一团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