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傍晚,金先生下了山。
  他走的时候,在经过陆漓同意后,还带上了再三哀求他的南晚。
  第二天一大早,他带了两箱子的衣物还有水和药品回来,还有一箱子陆漓说过的口罩。
  还有就是,也不知道他从那弄来的,两个像似防毒面具的那种东西。
  不过,那种面具虽然可以更加有效的阻断那种气味,但是却也有一些限制。
  在简欢的建议下,还是决定由我们两人进去,同时还是采用工作一段时间就上来透气的法子。
  金先生带的两箱子衣物一箱子是女款的,一箱子是男款的,简欢这么提议我附议后,陆漓就做主将那箱子男款的给了简欢。
  于是,金先生又下山了,次日给陆漓带了工作服上来。
  而那一天我上洞来透气的时候,看到陆漓居然爬在地上,和何老还有方教授一起去扫那棺材下面的灰尘之时,我是大吃一惊。
  当天晚上休息的时候,想着金先生不在,我还很是提心吊胆的,隔上那么一段时间,就要凑过去看看,看看陆漓有事没有。
  弄得我第二天起来是顶着个熊猫眼下的洞。
  还好,反正带着那防毒面具,也没有人注意。
  不过呢,后面那些天,我进进出出的时候,就没有看到陆漓再像那样了,虽然他还是会跟着何老方教授下来一些时间,但是大半的时间,他留在了上面,和何老就那些挖出去的东西进行系统研究,然后呢,再根据他们的研究,调正洞里的挖掘方向。
  而在我进洞的第二天,方教授看我的神态就完全不一样了,第三天的时候,在洗完澡将自己打理的干干净净再吃完晚饭后,简欢将我叫到了方教授的那个木棚。
  那个木棚是这里最大的木棚,大约有四十多个平方,最里面隔了一个小间,是方教授和小方教授睡觉的地方,外面则是靠着墙壁放置着许多木架,中间是两张巨大的木桌。
  一张木桌上摆放了一个巨大的模型,模拟出下面三层墓室结构的模型。
  另外一张木桌上,则是放了几件刚出土的文物,还有很多图纸什么的。
  方教授,何老,小方教授,还有陆漓正围着那个放置着文物的木桌在争论着什么。
  见简欢领着我进来,何老对我笑了下,方教授嗯了一声,小方教授则是示意我站在她身边。
  而陆漓则是完全没有反应,眼睛一直盯着桌上的文物,只是在我走过他身边的时候,我看到他的唇角微翘了一下。
  那些文物是刚出土的,还带着泥土的腥味,色彩鲜艳,仿似还有时光的痕迹一般,和那些已经鉴定出来,摆放在博物馆里的,是一种完全不一样的观感。
  而,最让我受益的,是这几位的讨论,或者说是争论。
  他们对着这些还未鉴定的文物,说的那些缘由,因果,引用的依据,还有就此产生的推断。
  真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受益匪浅。
  那完全不是自己看书自己去学自己去理解能比得上的,就如同,知识直接被灌入脑海之中一般。
  我是一点神都不敢走,聚精会神的听着他们所有人的说话,尽量将每一个字都记入心里。
  这种讨论一般会延续两到三个小时,当我们回到自己的木棚之后,我便会趁着给陆漓打水洗脸洗脚的时候,将我听不明白的事情问出来。
  有些问题,陆漓会非常详细的给我解释,而有一些……
  第二天,他就会直接提出来去问,还要附带一句,这是小顾不理解的地方。
  这么说了几次,我脸皮也是厚了,干脆自己直接问。
  就在他们争论的时候,在我听不懂的时候,或者我有自己的理解的时候,直接问出来。
  这样,白天下洞,全神贯注的和那些泥浆竹简打交道,在适应了那种臭味之后,还会和简欢直接交流交流。
  晚上呢,在吃过饭之后,便和陆漓一起到方教授的木棚里,经历各种学识的冲击和洗礼。
  我对于各种文物的辩识知识是突飞猛进,简直可以说是日进千里。
  这样的日子节奏很单调,却是让我再无心去想其他,就算是天气的燥热,墓室的恶臭肮脏,还有身体的疲累,在这每一天的冲击下,都好似被淡化了。
  就算,有时候的确是被熏得不想再下去,但是想想,连陆漓都在坚持,便也就能忍下去了。
  就这样,时间一晃,便到了八月中。
  最底下墓穴里面的那些竹简,在我和简欢的努力下,算是清理出来大半了,再要往下面清理,就必须得靠机械,或者是抽空空气,而不能再由人挖了。
  而上面的两个墓室,跟我刚来的时候变化却并不大。
  这么一个月的时间,我也是明白了,这考古真的就是个需要极度的细致和耐力,枯燥重复的工作,完全是拿时间去磨。
  为了不损坏那些记载了隐藏历史信息之物,每一个动作都是要小心又小心。
  所以呢,这么一个月,那两个墓室也就是清理出几样比较完整的文物。
  只是,就那几样,当方教授和何老他们就最后的结果统一的时候,还是兴奋不已,何老还让金先生开了酒。
  因为那里面,有一件从那北宋墓里挖出的天青洗,是北宋汝窑天青釉。
  陆漓说,当今之世所知道的汝窑不到百件,每一件都是珍品,是无价之宝。
  这里能出土这么一件,就是了不得的收获。
  当然,对于何老和方教授来说,出土这件汝窑并不是最让他们高兴之事。
  而是,就算是北宋,能拥有这样品质汝窑瓷器的,都不是普通人,也就是说,这个墓主的身份很是尊贵,如果能从他的墓里找到一些文字记载或者是墓志铭的东西,那么对历史也许会起到补漏的作用。
  当陆漓这么说的时候,我很是有些好奇的问他为什么?
  陆漓当时笑道,因为,这个地方的位置很特殊,在北宋的时候,这里是北宋和西夏对峙的地方,两国在这一带发生了几场大战。
  而西夏这个国家,在历史上是一个比较神秘的存在。
  当时的西夏和北宋辽三国相对而立,它拥有自己的文字,自己体系,但是灭国之后,便好似一下子从历史之中消失。
  现代人所知道的历史,实在是非常有限。
  我再想细问,陆漓便说让我自己去想。
  可我想来想去,还是对那件汝窑瓷器到底值多少钱比较感兴趣……
  当然,这话我并没有说出来,只是,我瞅着陆漓飞我那小眼神,我也是知道,他一准猜到了我的心思。
  因为,第二天,他就跟何老提出,我们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