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漓!”我下意识的转身,用双手抱住了陆漓的腰,轻唤了一声。
  我只觉得心都好像被什么给捏紧了一样,又刺又酸的发痛。
  我知道年幼无依的苦,我也是吃够了那种苦。
  可是我再怎么样,也没有被人关在屋子里,连求助和自救都不能……
  那么小,那么小的孩子……
  我的眼眶一下子红了,紧紧的抱住了他,再又轻唤了一声。
  陆漓的身体先是僵硬了一下,随后,他用手轻拍了拍我的后背,声音亦带了一些笑意的道:“我没事的,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他声音顿了下,用双手也环抱住了我的腰,然后将头轻搁在了我的肩头,低声道:“好吧,我是有事,只要一想起这事,我心里就难受,我也没有人可以说。”
  我的心尖仿佛又被捏紧了一下,我放弃了回过神来想松开他的念头,就那么和他拥抱着。
  直到他身体的轻微颤抖慢慢的停息下来。
  我听着他的心跳声也慢慢的回复平稳,才像他先头那样,轻拍了下他的后背。
  陆漓深吸了一口气,先松开了我,等我手也松开后,他转而牵住了我的手。
  在他那冰冷甚至都透出了一些汗意的手心被我那温热的手逐渐回暖之时,他淡淡的道:“四天后,奶妈回来了,她送了我去医院,幸好我屋子里仅有的一点零食,还有那两本书,还算有口气,活了下来,到了晚上,我母亲也赶到了医院,我长大后,也找人调查了一下当年这事,据说,那次是我那奶妈的小儿子摔了一跤,磕破了头,所以她才急急忙忙的,连招呼都没有跟我母亲打就出去了。”
  陆漓的声音再又顿了一下后,才道:“那女人,生了三个孩子,前两个都是女儿,第三个才是儿子,那个时候呢,乡下抓计划生育很厉害,她是为了生儿子才躲到京城来,可生了儿子之后,又没有钱养,正好我母亲找奶妈,所以她便来了,据我派去调查的那人说,当年她也只奶了我半年,便对母亲说可以吃粥了,其实是因为她奶不够了,为了奶她自己的儿子,所以才让我开始吃粥和米饭,她儿子一直在我们那待到两岁,还是有一次被我父亲临时过来撞见了,大骂了一顿才送回去乡下。那一次,她儿子摔破了头,她着急之下跑了回去,一心是带着她儿子看病,开药,还贴身伺候了几天,直到她儿子活蹦乱跳的喊着要吃烤鸭,才想起把我给关在了屋子里。”
  陆漓一口气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轻吸了一口气,又发出了一声嗤笑声,道:“我虽然对她的记忆不深,但是我还是记得,在那一次之前,我一直当她是我最亲之人,我甚至,那时候还以为,她才是我的妈妈。”
  我眼眶发酸的看着他,轻轻的握了一下他的手。
  我想,我大概能理解,为什么他对任何人都保持着距离了……
  我低声问道:“那她后来呢?”
  这样恶毒狠心的女人,就没有受到惩罚吗?
  “我住院之后,第二天,我父亲就赶了过来。”陆漓脸上掠过一丝自嘲的道:“我毕竟是他唯一的儿子,就算只是为了和大房较劲,我这个儿子都得存在着,别的可以不管,这生死还是看得重的。他赶到之后,第二天,我就没有再见过那个奶妈,我派去调查的人说,她被我父亲弄进了监狱判了个无期徒刑,还借着超生将他们家的房子给扒了,家产全部弄了个干净,他们家一蹶不振,到现在都是个破落户。”
  我吸了口气,有些犹豫的,欲言又止。
  陆漓低头看了看我,笑意浅浅的道:“你想问我母亲?我后来派去的人告诉我,我母亲当时跟人家约了出去玩,就在香山脚下的别墅里,跟人家打麻将,据说是手气不错,那麻将一打就连打了几天,直到奶妈打电话找到她的师姐,才通知到她,当然,她回来之后不是这么跟父亲说的,她说自己走的时候奶妈还是在的,她还特意交代了奶妈要照顾好我,而且,她也不是去打麻将,而是她的师姐们介绍了一些高官,她是替父亲联络关系去了,所以呢,她是很无辜的。”
  “她怎么能!”我带了怒气的叫道。
  这种人,这种人还能称得上是母亲吗?!
  她当时回去的时候既然已经发现了奶妈不在家,儿子独自被锁着,至少也要等奶妈回来再出去,或者是另外找人来照顾。
  可是,她居然可以为了自己去打牌,就什么都不管的,还将窗户给锁上了。
  最可恶的是,居然……还这样为自己开脱……
  这是,一点内疚都没有的意思嘛!
  陆漓伸出了那只空手,揉了下我的头,握着我的手也微微紧了一紧,随后他笑道:“你不用替我生气,我母亲那个人啊……”
  他叹了一口气,又轻笑出声的道:“她那个人啊,就是典型的胸大无脑,她贪婪又有野心,但是她的愚蠢却让她一直看不清楚对她最重要的是什么,在她眼中,她能看到的利益就是最重要的,而不能给她带来利益的,就算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亲生儿子,也是可以随手抛弃之物,有时候我想,她其实才是跟我父亲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看着他,不知道为何,心里又如同被捏紧一样的痛了起来,我抽了下鼻子,脑中转悠了好些念头后,轻声道:“不过,我还是要谢谢她,生下你。”
  陆漓的神色一动,他的眼睛里都好似亮起了烟花一般,他就那样笑了起来,用力的握了一下我的手后,牵着我继续往前走。
  同时,他声音亦带着笑意的道:“是啊,不管如何,我得谢谢她给了我生命,至少还是保证了我能长大,嗯,而且呢,因为她的愚蠢,我只要提点一下,她就能按照我想的那样去做,倒是给我行了很多方便之门。”
  方便之门。
  我愣了一下,脑中晃过了一个念头,还有当年陆夫人突然堵住我之时的样子。
  不过没有等我细想,陆漓又笑道:“那次之后,虽然我才四岁,也是明白我要想活命,靠任何人都靠不住,只能靠自己,所以呢,我开始拼命的读书,拼命的读,拼命的找机会让陆家认可我,不放过一切机会的,想出头。”
  我看着他,看着他说话之时的淡然,看着他满脸的不在意,眼底却有着另外一种深深的情绪……
  连同着他突然握紧我手,甚至带了些微颤抖的手,我觉得,那是愧疚……
  那一瞬间,我将那个画面给彻底的抛之脑后。
  日后就算想起,也完全是另外一种心情了。
  那之后,陆漓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牵着我,沿着人行道漫步而走,直到走回酒店,洗澡睡觉。
  次日,我们去了故宫博物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