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最开始虽然不宽,但还是水泥路,走了差不多一里路后,就成了泥路,最后干脆是不仔细看,好像都和泥地混在了一起的一道痕迹而已。
  我沿着那条小路一直走一直走。
  一直走到了漫天星光,月亮都开始偏东,小路消失在了一片混乱的工地之中。
  那是一片建筑工地,一边是还没有拆干净的低矮民房,另外一边则是堆满了机械的空地。
  我从那片民房中间穿了过去。
  然后,愣住了脚步。
  那时候已经是深夜,可我的眼前却是一片灯海。
  那片杂乱得好像垃圾场一样的拆迁民居外面,是一条很宽很宽的马路,马路两边的路灯和马路上跑的车,亮成了一条灯流,将两边的高楼大厦照耀得璀璨迷离。
  当时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天亮里,真亮堂啊,就算是这样的黑夜,也能如此美丽。
  不过五天后,我就不这么想了。
  那天我一直沿着那宽大的街道走到了天亮,才找了个条件比湘城那旅馆更差,却要四十块钱一天的小旅馆住下,然后我出去找工作。
  鹏城的马路比湘城的宽,人行道比湘城的漂亮,绿化也更显得大气。
  但是路边的小店却没有湘城多。
  这里也没有外面那么多的工厂。
  我花了五天时间,基本上走遍了整个城市,也没有找到工作。
  而鹏城吃饭也比湘城贵多了,就这五天,我就花掉了好几百。
  我坐在人行道上的椅子上,看着两边的高楼大厦,看着那些穿着体面行走匆匆的行人,看着那马路上跑着的只这么看着就让人心动的跑车,长长的叹了口气。
  我只记得有人说鹏城是天堂,却忘记了那句话的前缀。
  有钱人的天堂。
  我搓了把脸,不再去找那种看上去体面的工作。
  我回去旅馆,好好的睡了一觉,入夜时分,我起来了,吃了份盒饭后,走出了旅馆。
  我走向了罗湖。
  鹏城在白天是干净和安静的,就好像一个穿着清雅薄衣的少女,而在晚上,则是喧哗热闹的,就好像浓妆艳抹的美艳妇人。
  罗湖这一片更是灯火通明如同白昼。
  而那些五花八门的灯光大多是来自于各种娱乐场所。
  我沿着主马路走着,一家家的看过去,然后找了一家应该是和大头的店一样,也有接待普通客人的足浴店走了进去。
  今天出来的时候我特意将头发梳得老气了些,加上我的身高,店里的经理并没有问我年纪,只是在我说我只做足浴不做其他活的时候挑了下眉,然后让我给他洗脚。
  我使出了所有从刘婆婆那学到的本事,将他按得哇哇直叫。
  半个小时后,他留下了我。
  我们约定好,我只做脚部按摩和给客人冲药汤泡脚,我没有底薪,一个客人点我按摩泡脚半个小时我可以得到十块钱的分红。
  经理让我当天就直接换衣服上班。
  这家店比大头的店要大,是一栋独立的五层楼建筑装修而成,下面三层号称温泉大浴房,就是那种一个池子里很多人可以洗澡的,洗完之后还可以在旁边的按摩房里做全身按摩,客人只要花了钱,可以在里面直接睡到天亮。
  上面两层就是专门泡脚的,光单间就有三十多间。
  而做足浴的服务员则有七十多人!比来的客人都多!
  来的客人基本上都是点了自己熟悉的服务员进去,像我这种新手根本没有客人会点,那一天晚上,我一直站到凌晨四点,都没有接到一个客人。
  而且,这里只包一顿晚餐,别的都不包。
  清晨从店里出来,我在旁边的早餐店买了两个馒头吃了,吃饱了之后,我沿着旁边的小道找到了一个一天要六十块的小旅馆,我从原来的旅馆搬到了这里。
  连着三天,我都没有接到一个客人。
  我瞅着空瘪了许多的口袋,顶着那一群同样是女服务员看过来的各种眼神,又站了一天。
  然后,我接到了第一个客人。
  那一天是周末,从香城那边过来了许多客人,好多人还是三五成群的来,房间一下爆满,服务员们全部上了都不够人手。
  我这个新来的自然也被指派了出去,跟着另外两个姑娘一起给三人间的客人按摩。
  那三个人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另外两个和那两姑娘很是熟悉,水盆端进去后,就调笑起来。
  我接待的这个客人应该不是经常来的,也没有跟那两人一起说话,而是靠在了椅背上眯着眼睛养神,我端着水盆到他面前了都没有睁开眼睛。
  然后……三分钟后……他发出了惨叫。
  当时我将他鞋袜脱了,将脚放在水里泡了一下后,见他脚后跟的筋蹦得很紧,就按照刘婆婆教的,用手指在那筋上拨了一下。
  他那声惨叫……将在外面巡视的经理都给引了进来。
  经理进来后就点头哈腰的说:“对不住对不住,她是新人,我这就给您换人。”
  同时对我恶狠狠的说:“你怎么做事的?蠢死了!快滚!不要再来了!”
  我默了一下,心里好像有又酸又涩的东西翻滚了上来,让我紧紧的咬住了嘴唇,都忍不住眼眶微红。
  “不是不是,不怪她。”那年轻男人坐直了身体,对经理挥挥手后,抬起了自己的脚动了动,带了好奇的问我:“你做了什么?我这脚一下轻松好多。”
  “先生您应该是走了很多路,穿的鞋子也不是很合脚,所以腿上的那根筋绷得很紧,您就会觉得累和痛,我给您拨开了,等下再按摩一下穴位,泡一泡,就不会再痛了。”我低着头,手扶着木桶回答他。
  “有点意思,你继续。”年轻男人对躺椅上一靠,对经理挥挥手。
  经理明显是松了一口气,给我递了个眼神后退了出去。
  那一天,我给那个叫付荣的年轻男人按摩了整整一小时,按得我手指都胀痛难忍,而付荣也从开始的惨叫连连到后来直接在躺椅上睡熟。
  他的两个同伴也从一开始的一脸惨不忍睹到后面让我也给他们按按。
  那一天晚上,我的手指都痛得合不拢,但是我有了第一次的收入记录。
  总共两个小时,四十块钱。
  那个时候,我心里极是感激刘婆婆,不管最后她为什么告诉刘哥我的所在地,但是那几个月,她是真心教我的。
  所以,我现在才能有这么一个出路。
  就像猴子说的那样……
  第二天,付荣又带了朋友来,由那天开始,我逐渐的有了客人,有了专门冲着我的手艺和服务来的客人。
  除了分成,偶尔我还能收到一些小费。
  我的收入稳定起来后,在经理的介绍下,我租了离店子不远的一间四平方的屋顶小屋,一个月四百块的租金。
  两个月之后,在我提供了一个很好用的药浴单子之后,经理将我的分成从半小时十块提到了十五块,而且让我从中午店子一开门就去上班。
  我一天,多的时候可以接到六七个小时的单子。
  时间一晃,便又到了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