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金先生坐的出租车远去,一直到连影子都看不到了,才推着行李箱走进了大厅。
  我站在大厅里面,听着身边各种鸟语,看着那些来去匆匆的人,很是有些茫然。
  我愣愣的站了好一会,才按照金先生给我的机票上面的标志,去寻找那个航空公司。
  金先生给我买的是商务舱,有单独的办理台子,而且,那个前台的还找了一个懂中文的来跟我说话。
  那个人说,因为某些原因,飞机要推迟起飞,如果推迟超过晚上十二点,这个航班就会取消,但是因为我早到了,所以他们可以帮我转为另外一趟航班,就是马上可以出发的航班。
  马上出发……
  我的脑袋一僵,下意识的便摇摇头。
  不,我不要马上出发,我不要这么快的就离开这里,一旦上飞机,就是十几个小时不能接电话。
  我……
  我……我想,我希望,至少能接到金先生的电话,陆漓可以手术的电话。
  虽然,虽然我心里更加清楚,清楚徐博士说的话是对的。
  但是……
  我摇摇头,对那人说我不想马上走。
  那人很是遗憾的说,那趟航班很有可能取消,如果我不走最近的这趟,那么就要等到明天中午。
  我本是想说等到明天中午就明天中午,眼角却扫到旁边柜台上的一人手里拿着的图片。
  那是一个教堂的图片。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脑袋就好像是秀逗了一样,我指着那个图片问那人那是哪?
  那人说,那是塞维利亚大教堂,他还顺口说了,那边就是办理去塞维利亚航班的柜台,那个航班还有一个多小时就起飞了。
  塞维利亚大教堂……
  这是陆漓给我科普的大教堂其中的一个,他还说,西半牙那边有很多非常古老的大教堂,也是教会神迹非常多的地方。
  西半牙就在花国的旁边……
  有很多神迹……
  陆漓和金先生只是希望我离开巴里,离开花国,离开这个陆家拥有非常大势力的根据地。
  而去西半牙的航班飞行也就一个小时……
  我……
  我想去祈祷,祈祷出来神迹。
  我,我想留在离他比较近的地方。
  我想……
  我没有多想的,就对那人道,我要换成去塞维利亚的航班!
  西半牙和花国都属于北约,我有花国的签证就能去西班牙,所以,那个人看了我的护照后,就屁颠屁颠的去办理转换手续。
  然后给我办理了登机牌,办理了行李托运,还很有爱的拿了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西半牙旅行资讯给我。
  是中文的!
  我背着我的背包,拿着那个单薄到只有一页的中文介绍,一步三回头的走向了海关。
  再一步三回头的出了海关,找到了登机口,找了个位置坐下。
  坐下之后,我给金先生发了个信息,告诉他我已经出关了。
  没多久,金先生就回了个信息,说陆漓已经进入重症监护室,现在已经靠仪器稳定了身体的基本功能。
  我刚看完这个信息,金先生又发了个信息来,说陆家的姑奶奶已经到了医院,他会一直守在医院。
  我又才看完,他的第三个信息到了,他说顾小姐你安全回去就比什么都好,他说他会拍下视频……
  他并没有说拍下什么视频,是手术的,还是……
  但是我想我明白他没有说出的话。
  我也非常的明白,这个时候,金先生压根就没有余力来照顾我,而我要是留在这里,就会忍不住的跑去医院……
  我什么都明白……
  什么都明白……
  我,恨我自己什么都明白!
  我更恨我这个时候居然还能这么冷静的听从陆漓的话,离开他的身边,甚至离开他还在的这个城市。
  我恼恨我自己,为什么不坚持,为什么不跟着去医院,就算看不到他,就算他已经完全没有意识,就算我待在那里完全没有任何用处……
  可是,我至少知道,他还在墙壁的另外一面,我至少知道……
  那样,我的心也许不会像现在这样被撕裂,被粉碎……
  我看着那信息,我心里想着,我要起身,我要重新回去,我要……
  然后,我眼前便出现了陆漓那带了恳求的眼神。
  我轻吁了一口气,手在胸口用力的按着,也同时将那冲动给按了下去。
  我站了起来,走到旁边一个咖啡厅里面,要了一个夹了火腿和肉的面包。
  我咬了一口,然后很是有些艰难的吞咽了下去。
  我一边用力的吞一边想着好难吃,这东西真难吃,直到吞下去后,我才发觉,我没有咀嚼,没有咀嚼就直接吞……
  我呆了一呆,慢慢走回了座位,这次,我再咬一口,便慢慢的咀嚼起来,一点点的嚼细了,再慢慢的吞咽下去。
  还是很难吃……
  我叹了口气,四下张望了一下,还是努力的将那面包给全部吃完了。
  虽然我并不觉得饿,虽然我的味觉在抗议进食,但是我知道,我必须得吃。
  陆漓说:小青,你要往前看,你要好好的活。
  所以,就算是为了他,我也不能糟蹋自己。
  我吃完面包后,将包装纸丢进了垃圾桶,飞机就开始登机了。
  我上了飞机,放好了我的背包,在座位上坐下。
  那个人给我的是一个靠窗的位置,我坐下后,便将头偏向了外面。
  我看着飞机慢慢滑行之时,那逐渐倒退走的航站楼,我看着飞机起飞之时,逐渐变小的城市,我看着白云化作千丝万缕的在那城市上飘荡。
  我看着……
  我找不到我们住了一个多月的酒店,我更找不到陆漓住的那个医院。
  明明,在几个小时前,我还那么熟悉那酒店周围的一切。
  我知道那一段的河边有多少长椅,我知道有多少面包店,有多少咖啡厅,有哪些是卖画的,哪些是卖工艺品的……
  明明,在不久之前,我和陆漓还……
  我将头抵在了舷窗上,闭上了眼睛,也将那汹涌的水滴给关住。
  保持着那种姿势,我连空服员送的餐饮都没有要,一直的,就那么坐到了飞机降落。
  两个半小时的航程,我到了塞维利亚。
  而那时候,我才发觉,西半牙是在花国的旁边,但是塞维在西半牙的最南边,而巴里在花国的北部。
  两者之间相距一千五百公里!
  我和陆漓,也相隔了一千五百公里!
  虽然,比起回去申城的那万里之遥……
  可是!
  我拿着行李,出了海关,站在了机场到达厅,真真是有些欲哭……
  也哭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