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咖啡厅后,我绕了道,去到徐家汇的大超市,逛了两个小时,买了一大堆的东西,然后叫了出租车回的家。
  随后半个月,我又窝在了家里。
  我将前面的十八卷重新抄写了一边。
  这次,我不再坐在窗边发呆了。
  我规定好了自己的作息,天微微亮的时候就起床,先打坐再做下拉伸运动,将筋骨拉开后做简单的早饭,然后泡上一壶好茶,悠闲的看看外面的天色,再端着茶壶进了书房。
  和陆漓在一起,我们也讨论过一些别的事,比如书法。
  陆漓是个天才,对于国学方面,好像就没有他不懂的,他说,我的字形已经是极好了,但是却达不到一流书法家的水平。
  他说,我的字里缺少了那么一点东西。
  他说,你试试,不要把写字当做一种锻炼或者习惯,不要在写的时候下意识的收敛自己的情绪,将写字当做束缚住自己的手段。
  他说,你要学会去享受写字的过程。
  我听了,但是并没有往心里去。
  而且,我也没有时间往心里去,我忙着去吸收更多的知识,去各种博物馆图书馆展览馆,去验证他说的话。
  而现在……
  我已经不需要囫囵吞枣的去学知识,好在下一次会面的时候让他看到我的进步,好有更好的提议提出来。
  不错,不管是学习还是练字,都不应该是为了别人。
  不是为了顾明远,也不是为了陆漓。
  而是,我的确是真心的喜欢这种感觉。
  那天开始,我写字的时候再不会固定时间,也不会逼着自己一定要写到什么程度。
  我会全神贯注的写上一段后,很是满意的哼哼几句,喝上一口茶,蹦跶几下,揉揉手,再去写后面的。
  这样一来,我写字的时间比前面的还多,但是手并没有太酸的感觉,晚上也不发呆了。
  半个月的时间,我就将前面的十八卷给抄写完毕。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我对着那堆原本,轻轻的说了声:再见,阿漓。
  约定好的那天是个晴天,出了大大的太阳,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让冬风都带了些许暖意。
  我用背包背了那套书下了楼。
  见时间还算早,我没有走那条最近的路,而是从淮海路上绕了过去。
  一边走,我就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我对自己说,没有关系,反正以后都不会再打交道了,陆夫人出了超过市价五倍的钱,她有怒气有抱怨那是正常,反正听点闲话又不会死,难听就难听呗。
  但是作为听黄鹂和她的这些闲话的代价,钱一分钱不能少要!
  这么想了一路,我跨进咖啡厅的时候,脸上甚至都带了笑容。
  然后我的笑容就僵硬在了脸上。
  我慢慢的退后几步,看看了我居然忽视掉了的门口写着今日停业的牌子,然后再抬头看向了门里面。
  里面没有客人,也没有服务员,除了门口两边站着的两个西装男人,就是正对着门口的那张桌边坐着的三个人。
  陆夫人,黄鹂,还有陆漓。
  看到陆漓,我的心里如同打翻了调味瓶,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而在那一瞬间,我也明白了,陆漓在这里的理由。
  那套书太珍贵,而陆夫人也好,就算是黄鹂只怕都不能辨认真假。
  “顾小姐。”陆夫人出声唤了一声。
  我微惊了一下,抽着痛的心也奇迹般的一下恢复。
  我还有心情细细的打量了一下陆漓。
  大半月不见,他的脸色苍白了许多,他本就长得有些瘦弱,这脸色不好,人就显得更加虚弱。
  真真是个我见犹怜的病弱美少年。
  这个念头闪过之时,我在心里对自己吐了一口,然后转开头不再看他,对着陆夫人笑道:“陆夫人好。”
  “请坐。”陆夫人对着桌子对面的椅子示意道。
  我摇头,带了自己都觉得有些贱的笑容,指着旁边的西装男人说:“我还是不进去了,您看,这我一个人,你们这么多人,是吧,这样,你将钱拿过来,我把书让他给你拿过去。”
  “你这话说的,怎么你自己就是好人了?没有看到东西,我们怎么知道是真是假?要是你给了假货给我们怎么办?”黄鹂面带不屑的冷哼道:“就你这德性,十有八九,是会做这种事的。”
  “哈!”我笑了一声,准备转身走,口里笑道:“既然如此,那我走了。”
  “等等,你们把钱拿过去给她。”
  听到陆漓那明显气力不足,甚至可以用有气无力来形容的声音,我下意识的扭头看向了他。
  他却是偏开了头,带了淡淡笑容的对陆夫人说:“妈放心,她跑不了。”
  陆夫人带了怀疑的点点头,对后面挥了一下手。
  从阴暗处走出来两个西装男人,一人手里提了两个密码箱。
  两人径直走到了我的面前,将密码箱放下,然后将密码箱打开。
  我傻眼了。
  我明白陆漓为什么说我跑不了了。
  特么的,当时我气恼之下说了五百万的数,后来想要折腾陆夫人又说用现金支付。
  我怎么就忘记了,五百万现金……
  它可是非常非常大一堆啊!
  装了,整整四个密码箱!
  我怎么可能拿着跑!
  “顾小姐,要不要我再提供验钞机数数?”陆夫人带了讥讽的声音传来,我猛的一震,收回了心神。
  想着输人不输阵,绝对不能让人发觉我犯的蠢,我装作很正经很严肃的样子,蹲下了身子,拿起了几叠,做做样子翻了翻。
  对面传来了黄鹂的嗤笑声,还有某人那熟悉的轻噗声,我的耳根有些红。
  我站了起来,从背包里一本本的掏出那套书,递给西装男人,同时声音尽量冷静淡然的说:“书都在这里,现在,我们算是两清了,从此别过,江湖不见!”
  “噗!”陆漓非常不给面子的,噗笑出声。
  我怒瞪向了他。
  陆漓又扭开了头,只留给了我一个被头发遮住的侧脸,好似刚才那声笑不是他发出的一样,对着后面淡声道:“将那个行李箱给她。”
  从阴暗处又走出了一个西装男人,手里推了一个到我腰部的大行李箱。
  走到我面前,那男人打开行李箱,将密码箱都放了进去,然后将行李箱关上,推到了我面前。
  我接过了那行李箱,再度看向了陆漓。
  陆漓已经低下了头,一本本的翻开着那套战国策。
  而黄鹂正贴着他细声问道:“怎样?是真的嘛?不会是骗人的吧?”
  那一刻,我的心一下就静了下来,或者说是空了下来。
  我拿起了行李箱的拉柄,问道:“我可以走了吗?”
  我都没有想到我的声音会那样清脆,那样明亮。
  一丝别的情绪都没有。
  陆漓猛然抬头看向了我。
  我对他微笑,再次问道:“东西不错吧?我可以走了吗?”
  “走吧!”陆夫人代替陆漓回答了我,挥手道。
  我转身,拉着行李箱,脚步轻快的走出了门口。
  将身后的人,和这半年时光都留在了那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