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墙角的一棵柿子树在风中轻轻摇晃,金黄的柿子如同一盏盏小灯笼,在清晨的阳光下发着诱人的光泽。 要是放在每年,陈雨轩和梅花早就欢笑着把柿子摘下来加工了,柿子不仅是很好的食品,甜腻适口,药性也很高,归肺经。《本草纲目》中记载“柿乃脾、肺、血分之果也。其味甘而气平,性涩而能收,故有健脾涩肠,治嗽止血之功。”
   今年的柿子虽然成熟得很早,已经是遥遥欲坠,却没有一个人感兴趣,因为保和堂的梅花等人依然在病中,凌威也是时而糊涂时而清醒。一直躺在床上。
   床,还是那张很狭窄的席梦思,被褥换了厚厚的羽绒被,凌威眼神迷离,叶小曼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手里端着碗,小心地把稀饭喂进他的嘴里,凌威下意识咽着。
   过了片刻,叶小曼用毛巾擦了擦凌威的嘴,动作轻柔。陈雨轩静静站在一旁,原来觉得眼前的小叶姑娘很像叶总裁,现在忽然觉得不是了,一个总裁怎么可能如此细心侍候一个人,而且这两天都是寸步不离,晚上竟然是趴在凌威身边打盹。小雪要求换换她,被一口拒绝。
   “小叶姑娘,你回去休息一下,凌威只是神智有点模糊,没有什么大碍。”陈雨轩轻轻推了推叶小曼。
   “我不累。”叶小曼转脸笑了笑:“陈姑娘,你去忙吧,还有病人等着治疗。”
   “哪有心思坐堂问诊,又过去两天了,梅花等人的病情恐怕会发生突变。”陈雨轩愁容满面,微微叹息一句,有点幽怨,现在楚天放的治疗在表面上已经取得效果,史长春院长来电话甚至要求把梅花等人交给楚天放,那样保和堂的声誉就一败涂地。唯有被共和堂吞并的份。
   现在,多事的记者已经把目标对准保和堂,陈雨轩和孙笑天一旦出现在公共场合立即就会有记者走过来,问题尖锐刻薄,有人直接质怪保和堂为了和楚天放争一口气用自己人的生命开玩笑。中了蛊毒的几个人,除了梅花和小虎,其他人的家长都发出最后通牒,再有两天保和堂如果拿不出方案,就立马走人,而且要保和堂赔偿耽误病情的损失。
   这世界就是这样现实,保和堂刚刚被楚天放抢了风头,就有人刁难和质疑,这就应该叫做落井下石吧。
   “我们出去说话。”叶小曼拉着羽绒被轻轻盖好,转身和陈雨轩走进院子,她们担心忧郁的情绪会影响凌威。
   房间内,一片宁静,凌威缓缓闭上眼,神智又在飘摇之中,急怒攻心,医学上很常见,属于痰迷心窍,气血郁结。一般很容易缓解,但也有很多例外,甚至于有的会变成痴呆。《儒林外史》中的范进中举就是一个例子,范进中了举人高兴之余犯病,被他老丈人一巴掌打醒。
   梅花等人的蛊毒唯一解救希望是周秀,周秀死了,凌威一下陷入绝望,焦急加上疲劳,就像一位科学家沉入百思不得其解的难题中,不能自拔。
   世界变得模糊,交错的光线光怪陆离,美轮美奂,凌威回到了自己的少年,然后到了建宁,紧接着是龙骨崖的几年苦难、、、、、
   一阵令人压抑的漆黑和恐惧,凌威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茫然四顾,不远处有两点惨绿,像地狱的两盏灯笼,摇摇晃晃。这是一幅什么画面,自己生活中什么时候有这样一个经历,难道真的要死了吗。
   不,不能死,凌威眼前忽然浮现出小虎可爱的小脸,梅花纯真的脸颊,还有其他形形色色的病患,自己不能死,有人在等着自己救命,自己是病人的希望,自己可以死,但病人的希望不能破灭。
   眼前的两点惨绿忽然扑过来,越来越近,他看见了,绿光下一条巨大的蟒蛇舞动着笨重的身躯,更加妖异的是巨蟒的脑袋上竟然有一个角、、、、、、
   妖怪!凌威用尽全力向后退却,震动了一下,眼睛猛然张开。洁白的天花板提醒他还在一个真实世界,窗外传来叶小曼和陈雨轩的对话声,很低很柔,如微微秋风,听不清说什么。
   思绪在一点点集中,梦中的情形在脑中闪动,那个漆黑的地方会是哪里,还有那个长着角的怪物,那种恐惧和绝望为何似曾相识。
   忽然,凌威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高声叫道:“有了,有了,”
   门砰的一下被推开,叶小曼看着一脸狂喜,手舞足蹈的凌威,惊慌地说道:“凌威,你怎么啦?”
   “凌威,安静,安静。”陈雨轩一把抱住凌威的胳膊,神情中带着惶急,她最担心的就是凌威忽然神智失常,现在的状态就是疯子的典型症状,一边用力抱着凌威一边对叶小曼叫道:“小叶姑娘,通知人准备镇静剂,先让凌威平静下来。”
   叶小曼应了一声,拔腿向外跑,刚到门口,凌威忽然叫了一声:“回来,我没事。”
   叶小曼微微愣了一下,听凌威的声音好像很正常,疑惑地转过身,看着凌威略显消瘦的脸颊,眼睛明亮,不像神志不清。
   “我没事,现在准备车,我们去一个地方,越快越好。”凌威收起了刚才的狂喜,脸色平静。
   “你真的很清醒?”叶小曼靠近一点,再次打量凌威的眼神,微微露出一点笑容。
   “当然清醒,你看我不是很正常嘛。”凌威动了动胳膊,可是被陈雨轩抱着,不太方便。
   “陈姑娘,可以放手了,凌威跑不了。”叶小曼看着陈雨轩,咯咯娇笑起来,陈雨轩一时高兴,忘记放了凌威,被叶小曼一说,立即满脸通红,像触电似的松开手。
   “没想到你忽然醒过来了。”陈雨轩讪讪说着,还是有点不自然。
   “难道你盼望凌威永远不醒来?”叶小曼心中愉悦,调侃地看着陈雨轩。
   “他不醒来恐怕有人会累死。”陈雨轩心情恢复了一点,立即反过来调侃叶小曼:“像你这样寸步不离真令人感动。”
   “怎么,你不服吗?”叶小曼扬了扬下巴,调皮地笑了笑:“他不醒来,我陪他到我死的那一天,你做得到吗?”
   “我做不了。”陈雨轩眼中忽然露出一丝苦涩,叶小曼的神情一点不像开玩笑,似乎她守着凌威到死是理所当然。
   “好了,我们办正事。”凌威看出陈雨轩的失落,他当然知道叶小曼说话的底气是她的生命不久长,比死亡在这个世上真没有几个人比叶小曼坦然。
   “什么正事?”陈雨轩疑惑地看着凌威,他迷糊了很长时间,醒来怎么忽然有正事了,是不是脑袋还不清醒,现在的正事是梅花等人还躺在病床上。
   “到那里你就知道了,我先准备几样东西。”凌威一边说一边拿起一件外套披上,快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