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过后,楚玥曦洗锅刷碗、扫地喂猪,虽忙里忙外,但在小脸之上看不到半点儿不情愿之意,做完这一切,她又背着竹篓离开了家,看样子应该是打草去了。
  楚家老汉坐在门槛上和楚子然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楚子然将这些日子楚玥曦的表现告诉了楚多福。
  楚多福叹了口气,言道:“子然,你娘死得早,而你小时候体弱多病,留下一身痼疾,到如今不但无法干重活,连讨媳妇都成了问题。这一切,都只能怪你爹我没本事。”
  “爹!”楚子然语调略高,有些埋怨道:“你怎么又说起这些事了?”
  楚多福罢了罢手,言道:“你听我把话说完。”
  楚子然点了点头,只听楚多福道:“咱们曦儿虽然体弱,但身体康健,这些年若不是她支撑着这个家,恐怕这个家已经散了,没有她,你和我能不能活到现在还是两说啊!”
  “爹,我明白,妹妹她为了这个家,为了我们的确是付出了太多太多。”楚子然捏紧拳头捶在地上,心中责骂自己太过无用,只能连累妹妹。
  楚多福眨巴了几下浑浊的眼睛,言道:“曦儿自小喜欢舞弓弄箭,我也未曾刻意阻止她,她全靠自己领悟练就了一身本领。下个月镇子上的比试,如果她能够胜出,我们便不要再拖累她了,让她走吧,走的远远的,从此之后过些轻松逍遥的日子。”
  楚子然知晓虽然自己的父亲说的轻松,但在他心中,又怎能割舍下这段亲情呢?身为父亲、身为兄长,他们又怎么忍心让楚玥曦的一生就这样受苦受累呢?
  这些话听到李夜耳中,顿时泛起心酸之意,这就是亲情,这就是天下父母心,平凡的一家人,显露出来的最真实质朴的一面,让每一个心存善意之人都会为之感动。
  楚子然明白自己父亲的意思,他沉默片刻,语气之中透露出一股坚决之意,言道:“爹爹,你放心,妹妹吉人天相,绝对不会一辈子受苦受累,这一次比试之后,我一定劝她离开。”
  “嗯!”楚多福微微点头,随后起身,只说自己累了,便进到屋中上炕睡了,其实他死咬着唇,兀自流泪,不曾出声。
  是夜,楚子然看到楚玥曦背着满满一竹篓草吃力地走进了院中,赶忙跑过去欲要帮助她,却被楚玥曦一把阻住,她明白自己哥哥体内的痼疾,所以不会让他承受大力。
  楚子然心疼地为楚玥曦拭去汗水,将早已准备好的茶水端了出来,楚玥曦开心一笑,端起茶水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贺霜霜了解李夜为人,知道这番情形定是打动了他的心扉,遂道:“公子,要不我们下去看看?”
  李夜略做思量,道:“也好,我们去试试她。”
  咚!咚!咚!
  阵阵叩门声响起,楚玥曦不知道这么晚了会是什么人前来,她喊了一声“来了”,便提着灯笼跑过来打开了院门。
  在灯火的映衬之下,楚玥曦看到了贺霜霜那张拥有着惊世容颜的面庞,她身旁还有一个男子,虽长相普通,但她心中却是生出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你们是……”瞧见是两个陌生人,楚玥曦心有疑惑。
  贺霜霜微微一笑,言道:“小妹妹,我和朋友远道而来,路过此处,想借碗水喝,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这样啊!”楚玥曦连忙将院门大大敞开,高兴地道:“难得家里会来客人,姐姐,还有这个哥哥,你们快请进。”
  贺霜霜微笑着先行进院,李夜冲着楚玥曦笑了笑,也是走了进去。
  “哥,来客人啦!”楚玥曦欢呼一声,跑到前头,撑起屋帘,将李夜和贺霜霜请进了屋中。
  楚子然来到门口,看到是两个陌生人,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之色,但还是按照应有的礼数见过了李夜和贺霜霜。
  楚多福听到动静遂翻身下炕,走到堂屋一看,破桌之旁已是坐着两位年轻人,他虽不认识这两人,但眼光独到,仅是略作观察,便大致猜到李夜和贺霜霜应该来历不凡。
  几人一番见礼,分宾主落座。
  楚玥曦特地将碗涮洗了好几次,才是端了上来,倒上了楚子然刚刚泡好的茶水,一股淡淡的茶香顿时充斥在房屋之中。
  李夜和贺霜霜不知道,这是楚家准备,只有在来客人时才舍得用的茶叶,平日里他们只是喝些开水,根本不舍得喝茶。
  楚玥曦奉上茶水,歉意一笑,言道:“农家人粗茶淡水,两位莫请见怪。”
  李夜注意着楚玥曦的举动,他知道她是怕自己和贺霜霜嫌弃农家人用的碗,所以才多涮了几遍。
  楚玥曦并不知道李夜出身,一切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而行,李夜自是没有点破,端起茶碗便是“咕嘟咕嘟”喝了几口,连声叹道“好茶”、“好茶”。
  李夜看向楚多福,言道:“老丈,我等远道而来,几日里滴米未沾,不知能否为我二人做些饭菜?”
  楚多福目光之中闪过一丝为难之色,低声叹了口气,向楚玥曦说了一声,小女孩面色变了变,但没有违背楚多福意思,低着头走了出去。
  楚子然心中生出淡淡怒气,这两个陌生人来到他家中,喝水就喝水么,还吃什么饭?
  犹豫片刻,楚子然出门而去,李夜和楚多福开始闲聊起来。
  楚子然来到厨房之中,看到楚玥曦举着瓦罐将剩下的米全部倒了出来,而她站在那里,看着一平碗米怔怔发呆。
  “曦儿,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楚子然带着些不满的情绪来到楚玥曦身边,言道:“家中就剩下这一碗米了,本来打算明天去买米,今晚给他们吃了,那我们明天的饭就没着落了。”
  “哥,没事。”楚玥曦强颜欢笑,言道:“明天我去山上挖些野菜,总不能饿着你和爹爹,完了我打些野味,去镇子上卖了钱之后就能换米回来。”
  楚子然摇了摇头,言道:“他这两人与我家素不相识,无端跑来又是喝茶又是吃饭,如果我们是大户人家也就算了,可咱家不过是升斗小民,哪来余力供养外人呢?”
  “哥,不要说了。”楚玥曦自知家境困难,但向来如此困难,所以她也就习惯了,虽然明天会累一点,但能够帮助别人,她心里还是很高兴。
  她道:“哥,出门在外自有诸多不便,既然他们能到我家,也是冥冥之中的一段缘分,我们就用这一碗米招呼下他们吧!”
  楚子然看到楚玥曦眼中流露的纯真之意,无奈地摇了摇头,伸出手为楚玥曦理了理发丝,而后他抱起一堆柴火,走到灶头前,开始烧起火来。
  楚玥曦“咯咯”一笑,忙是淘米洗菜,兄妹二人配合着开始做起饭来。
  而他们这一番话,自然是被李夜和贺霜霜全部听了下来,原来刚才楚多福面露难色本是有着难言之苦。
  楚多福土生土长,平日里几乎见不到修士,如今见了李夜和贺霜霜,他自知这两人应是不凡,但却不知道和他们说些什么。
  李夜出身农村,自然对农家事甚为清楚,依此和楚多福拉起了家常,倒让楚多福小小地震惊了一下,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对农事竟然如此清楚明白。
  楚多福好奇之下探问李夜和贺霜霜真实身份,两人自是胡乱地说了一下,并没有将真实身份告诉他。
  几人闲聊之中,楚玥曦已是做好饭菜,此时端上桌来,李夜和贺霜霜也不客气,端起碗筷便是吃了下去,只是每人碗中只有多半碗米而已。
  一碗下肚,却不见楚玥曦上来盛饭,李夜故意说道:“还有吗?”
  楚子然轻哼一声,直接扭过头去,楚玥曦面庞微红,言道:“这位哥哥,非是我家怠慢你们,只是家中就剩这一碗米了……”
  “哦,这样啊!”李夜放下碗筷,知道楚家还有一只鸡,遂道:“你家里不是还有只鸡吗?不如你杀鸡给我们吃吧!”
  “啊……”楚玥曦微微一怔,站在那里没有动作,她不知道李夜是怎么发现他们家有鸡的,可是这只鸡是留着下蛋,专门为楚多福和楚子然补身子而用的。
  平日里她都未曾吃过一颗鸡蛋,可想而知李夜此时提出这个要求,的确是令楚玥曦十分为难。
  楚子然有些愤慨,心中想着李夜着实无礼,难道他看不出自己这一家人已是快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吗?
  他走到桌旁,极不客气地言道:“两位贵客,我家已是竭尽全力招待你们,若是还不能满足你们,还请你们即刻请便,小庙难容大神,我楚家招呼不起二位!”
  “哥哥……”
  “然儿!”楚多福出言制止楚子然,言道:“去,杀鸡!”
  “爹!”楚子然不明白楚多福为何有此决定,当即抬高了语调。
  “哥,不要说了。”楚玥曦急走过来,拉起楚子然的衣袖,便是扯着走出了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