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到办公室的距离,明明只要三分钟而已,可孟韵寒感觉,自己走了三个小时那么漫长,一路上,护士和病人都在和她打招呼,可是她却一个字都没有听见,她现在也不想去听见。
  好不容易走进了办公室,锁上门之后,孟韵寒便无力的蹲在了地上,她将自己蜷在一起,埋头痛哭了起来,她明明一直都很努力,努力的做好医院的所有事情,为了这个医院,她失去了父亲,失去了孩子,可是到头来,她什么都没有抓住,连医院都快要失去了一样。
  林子禹曾在孟韵寒回到办公室之后,去找过她,可是敲了许久的门,都不见有人回应,而一直到中午,他再次去的时候,门依旧被反锁着,那时候,林子禹是真的有些急了,最后他还是用了最原始的方法,破门而入的,进去之后,孟韵寒已经晕倒在地上了。
  幸好孟韵寒只是情绪太过激动而晕倒的,休息一下就好,没什么大问题,睡了两个小时之后就醒了,当时的她眼泪好像都已经流干了,眼睛呆呆的看着天花板,也不说话,甚至脸上连任何的表情都没有。
  “你醒了?好点了吗?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林子禹一直陪在她的身边,见她睁眼呆呆的看着天花板,情绪很是低落,林子禹连问她的声音,都变得低沉了起来。
  孟韵寒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在沉默了很久之后,自顾自的说:“你知道吗?当初我一直以为,古景最在意的,是他的医学事业,在我的印象里,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恨不得天天都待在手术室,可是到头来,我才慢慢发现,是我错了,是我一直都停在过去,忘记向前看了。”
  “小寒,古景的事情……你现在就不要去想了,你……”
  孟韵寒并不理会林子禹说的话,而是继续说道:“古景,他说他一开始要的,就是成为院长,就是把我所在乎的一切,都一点点的从我的身边抢走,现在,我把我爸最在乎的医院弄丢了,而且还是丢在了一个他生前最不信任的人手里……”
  林子禹是真的有些听不下去了,紧握着她的肩膀,警告道:“孟韵寒,我让你不要想了,你是想把自己逼死吗?”
  “死?你觉得我现在,会比死好过吗?”孟韵寒侧头看着他,泪眼汪汪的说着这话,如今的她,简直就是生不如死,被最信任的人背叛了,被他恶狠狠的从背后捅了一刀,这种感觉,已经足够让她死过很多次了。
  林子禹紧紧的抱着她,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会有事的……”
  “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之前把我救出深渊,现在又亲手把我推入深渊,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了医院,我放弃了我的梦想,为了医院,我爸连命都没有了,为了医院,我的孩子也没了,我那么努力的守住这个医院,到头来,却什么都没有了,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孟韵寒伸手不停的在林子禹的身上拍打着,嘴里也不停的咆哮着,她撕心裂肺的痛哭,却感觉自己的心还是会疼痛难耐。
  林子禹不再说话,只是紧紧的抱着她,抚摸着她的发丝,让她可以冷静下来,这件事情,虽然她很难接受,但是事实已定,她就算是再把自己哭晕过去,也是不会改变结果的。
  不知过了多久,孟韵寒才收住了自己的眼泪,轻轻的抽泣着,她现在很无助,心里很烦闷,她明明知道,事情已经变成这样了,自己要做的事情不是哭,而是想办法扭转局面,可是她却在心里想不到任何的办法。
  “子禹,我没事的,我想一个人待会儿。”孟韵寒从他的怀抱里移开,轻轻的靠在病床上,面无表情的说着这话。
  林子禹微蹙着眉头,说:“你现在不适合一个人待着,你虽然看起来很冷静,可你心里却始终都有悲伤存在,你现在需要一个倾听者,而不是一个人待着……”
  很多时候,孟韵寒觉得,自己身边有像林子禹这样的朋友存在,是件好事,但是如今,她却觉得,林子禹若是可以将他的职业病稍稍收敛一点,或许会更好。
  孟韵寒侧头看着他,无奈的笑着,说:“你放心吧,我不会做傻事的,我只是想一个人待会儿而已,你不用担心。”
  “但是……”
  “子禹,你就给我一点私人空间好吗?求你了……”孟韵寒微蹙着眉头,一脸哀求地看着他。
  林子禹像是有些不忍心继续反驳她的话了,微微点点头,缓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说:“好吧,你自己好好休息一下,一会儿我再过来。”
  看着林子禹走了,孟韵寒这才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望着窗边,她此刻,什么都不想去想,什么也不想去做,她只希望自己可以安安静静的待一会儿。
  林子禹刚走到门口,就碰见了古景,看他的样子,应该站在门口有些时间了,不过他却只是站在门口,并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你来做什么?是来看她的笑话,还是来确定,她有没有因为你而寻死觅活?”林子禹瞥了一眼屋里的人,随后便走到古景的身边,很是不耐烦的说着这话。
  古景冷哼了一声,笑着说:“我现在连来看她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林子禹向着四周看了看,压低了声音,嘲讽道:“你现在可是医院的院长了,有些话,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说吧,要是被其它的人看见了,可不太好。”
  对于他这话的意思,古景自然明白,笑着点了点头,随后便跟着他,向着医院的天台走去,既然有些事情,迟早都要说清楚,那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他们刚一走上天台,林子禹便一拳打在了古景的身上,吼道:“你还是人吗?你居然这样对小寒,你要把她所拥有的一切,全部夺走你才肯罢休吗?”
  古景因为毫无防备,身体忍不住的向后退了一步,眉头因为疼痛而紧锁着,微微愣了几秒,他才反应过来,伸手拽着林子禹的衣领,恶狠狠的说:“我之前就警告过你,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让你不要多管闲事,你为什么就是不听呢?”
  “不管怎么说,当初你们也算是朋友,你就这样对她吗?古景,你可以做到这个地步,我还真的低估你了……”林子禹也不甘示弱,反手握着他的手臂,很是嘲讽的说了起来。
  听见这话之后,古景猛的推开了他,吼道:“朋友?如果她真的当我是朋友,就应该相信我,而不是一直都怀疑我,我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是她逼的,所以,她没有资格怪我……”
  “古景,你不觉得你说这话很可笑吗?从一开始,就是你先做错了事情,如果不是因为你,之后的所有事情都不会发生,你明明才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你有什么资格,去怪小寒,怪你身边的所有人?”林子禹眉头蹙得紧紧的,他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冷静了,虽然他知道,古景的野心,从一开始就很大,可是却不曾想到,他为达目的,连身边的任何人都不放过。
  古景忽然大笑了起来,向着前面走了两步,站在天台的围栏边,看着眼前的这座城市,轻声的说:“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回国之后,小寒就会从我的身边离开,可是我没想到,那一天会比我预计的快了很多,为了她,我放弃了那么多,可是最后,她却还是回到了易远泽的身边,她不就是看在易远泽可以帮她挽救医院吗,那我就把医院抢过来,用事实向她证明,易远泽可以做到的事情,我也可以……”
  “可是现在,你成为了院长又如何,小寒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你们永远也不可能在一起了……”
  古景猛的转身,瞪着他,冷哼了一声,说:“原谅?在一起?我不需要她的原谅,我也可以不和她在一起,我只是要向她证明,她当初的选择是错的,我要让她知道,我才是那个可以将她在意的东西,紧紧握在手里的人。”
  林子禹缓缓向他走去,一字一句的说:“为了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你害了多少人,又骗了多少人,你自己心里清楚……”
  “林子禹……”古景恶狠狠的叫着他的名字,瞪着他,继续说道:“我再警告你最后一次,不该你过问的事情,你就不要管,知道越多的人,往往付出的代价也是越大的,我知道,你是国际知名的心理专家,但是如果你想继续留在医院,那就做好你的本职工作,不要去管自己不该管的事情……”
  “你威胁我?”林子禹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很是不屑的问着他。
  古景微微摇着头,冷哼了一声,说:“这不是威胁,是提醒,我和小寒之间的事情,你没有资格管,就算你是她的朋友,我也请你搞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古景,我告诉你,就算是我什么都不做,你在院长这个位置上,也坐不长久,你这样对带小寒,你觉得易远泽会放过你吗?”
  古景微微凑近他,压低了声音,笑着说:“易远泽又如何?从我开始策划这一切,我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就算他易远泽,在荣城可以只手遮天,但是对于医院的事情,他没有这个本事,你觉得孟韵寒会选择,让她爸的医院彻彻底底的倒下,还是让出院长的位置,保医院的完整呢?”
  “在我看来,找两者并没有差别,让你成为院长,就等同于眼看医院就此倒下……”
  对于林子禹说的这话,古景并不赞同,不停的摇着头,反驳道:“这只是你的看法而已,你不了解小寒,她的想法和你们不一样,就算是易远泽想要对付我,对付医院,孟韵寒也是不会同意的,不管现在医院的院长是谁,她都会拼尽所有,让医院正常运作下去的。”
  林子禹此刻并不想反驳古景说的话,准确的来说,他是找不到理由反驳,因为古景说的是对的,孟韵寒真的就是这样的人,她的性格就是如此,古景或许就是借着对她的了解,才会瞒着她,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吧。
  “古景,就算是你很了解她,又有什么用呢?你用对她的了解,狠狠的伤害了她,你是踩着她的软肋,走上今天这个位置的,你又有什么好值得骄傲的呢?”
  林子禹的话的确是激怒了古景,可是他却只是将拳头紧握着,并没有打算要揍他,在脸上扬起一丝笑意,说:“不管我是用的怎样的方法成功的,过程对我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我只看重结果,只要最终的结果是我想要的,那么一切就都值得。”
  “是吗?既然你不在乎过程,为什么你的眼里会流露出不满,甚至是愧疚呢?其实,你还是觉得自己对不起小寒对吗?你害死了孟志文,害死了一个还未出世的小生命,所以你觉得很愧疚,很懊悔,是吗?”林子禹步步紧闭着,不断的加大了自己说话的声音,他像是想用自己的方式,将古景心里的愧疚感放大。
  古景紧锁着眉头,好像真的中了他的圈套,不过片刻之后,他便忍不住的笑了起来,说:“林子禹,收起你们心理学的那一套,你现在是怎样,又想套我的话吗?还是说,你打算把一些莫须有的事情,强加在我的身上?”
  如果古景内心的强大程度,已经超乎了林子禹的想象,他的心理学,似乎在古景的身上,并没有多大的用处了,当一个人开始在心里认定,自己所做的事情,是完全正确的时候,他就不会再受到外界的任何干扰了,而此刻的古景,就是这样的。
  “我只是好心的提醒你一下,不要把自己做过的事情忘记了,我还有事情要忙,就不在这里和古医生,哦不对,是古院长,继续话家常了。”林子禹满脸笑意的说着这话,可是字里行间却满是嘲讽。
  古景也在脸上露出了敷衍的笑,一字一句的提醒道:“既然林大专家有事情要忙,那就赶紧去吧,不过我希望,你忙的事情,是你咨询室里的正紧事,而不是那些你不该过问的事……”
  “该不该我过问,决定权在我这里,不在你那里……”丢下这话之后,林子禹便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看着林子禹离去的背影,古景伸手,一拳恶狠狠的砸在了围栏上,他不停的喘着粗气,刚刚压制在心里的愤怒,此刻像是再也掩饰不住了,心里的烦闷也变得越来越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