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去的路上,孟韵寒虽然没有侧过自己的头,不过她还是忍不住用自己的余光瞟了一眼易远泽,他此时正紧锁着眉头,看着前方,开车的样子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孟韵寒此刻心里有着很是复杂的感情,她感觉自己身边的这个人简直就是一个醋坛子,而且还是那种随时随地都会被打翻的醋坛子,她心里对易远泽的憎恨,如今已经一点点的被改变了,但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那个心结,依旧会时常从心里冒出来,提醒着他们的过去。
一路上长时间的沉默,让车里的气氛很是尴尬,孟韵寒感觉自己连呼吸声都不敢太大,就连她现在移动一下自己的身体都显得有些突兀。
易远泽如今似乎学会怎样去克制自己的情绪了,他不再像之前那样遇见什么事情就和孟韵寒大吵大闹,他现在只会把自己的不爽都暗自埋在心里,然后给自己一点时间,慢慢的去消化这件事情。
其实易远泽是真的在改变,但是他这样的改变在孟韵寒看来,心里更是不解,之前的易远泽总是学不会用适当的方式把自己心里的不满和烦闷表达出来,以至于如今,他在孟韵寒心里所留下的烙印,就是蛮横,不讲道理,还多变。
车缓缓的停在了家门口,易远泽二话不说就打开车门下去了,他似乎并不打算等孟韵寒,只是自顾自的走着,看着易远泽下车了,孟韵寒这才松了口气,刚刚那尴尬得要死的情况,她呼吸声都克制着,其实比起易远泽的这个冷暴力,孟韵寒似乎更喜欢他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哪怕是和自己大吵大闹,争执个不停,至少那样她会知道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孟韵寒在车上小坐了一会儿,然后才不慌不忙的打开车门,下了车,其实如今的她,是有些害怕进屋的,但是此时此刻,她似乎也没有能够逃离这里的办法,只能是硬着头皮进了电梯。
随着电梯里楼层不停的变化着,孟韵寒几乎可以想象到,一会儿自己回到家后所要发生的事情,从结婚到现在,她几乎每一天都在和易远泽吵架,虽然她也不想这样,但每次都免不了要这样。
电梯的门缓缓的被打开了,孟韵寒一抬头,便看见了正在电梯门外等着自己的易远泽,她愣住了几秒钟后,慢慢悠悠的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易远泽虽然是在楼下丢下她,自顾自的上来了,但是他却并没有进屋,而是站在电梯口等着她,其实当时的易远泽不是不想等着孟韵寒一起上楼,只是有些拉不下脸来,不过在想起了孟韵寒脚上的伤之后,他心里所有的情绪都被消化掉了,于是他便让自己站在电梯口等着孟韵寒。
孟韵寒缓缓的移动着自己的脚步向他靠近,此时易远泽那面无表情的样子让她很是害怕,这样的他也让孟韵寒心里疑惑万分。
刚走到易远泽的面前,孟韵寒就被他一把搂住,紧紧的抱在了怀里,此时的易远泽只需要一个拥抱,他就能化解自己内心所有不好的情绪,让自己看似坚强的外表卸下伪装。
孟韵寒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僵硬了,她的手放在身体两侧,久久未动,眼睛瞪得大大的,心如小鹿一般砰砰乱跳,心想,易远泽这是疯了吗?不久前还和自己吵个不停,而如今却又做出这样的举动。
孟韵寒的手刚刚举在半空中,却又下意识的停了下来,她不知道自己如今到底是要推开易远泽,还是应该伸手环过他的腰,也搂着他,心似乎是站在了一个十字路口,一边想要靠近,一边却想要远走。
“回家吧。”易远泽凑到她的耳旁,轻声的说这话。
孟韵寒不说话,只是跟在他的身后,微皱着眉头进屋去了。
“孟韵寒,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就一件事情就好,行吗?”坐在沙发上的易远泽看着自己身旁这个女人,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居然带着哀求,这么多年来,他从未想过,自己居然有这样的一天。
“什么?”不管是易远泽说的那些话,还是他的语气,甚至是他此时的神情,都足以让孟韵寒将这两个字脱口而出。
易远泽稍稍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子,让自己距离孟韵寒近一点,随后伸手握着她的肩膀两侧,说:“离古景远一点好不好?不要再与他有任何的交集,哪怕你们是在同一个医院工作,也尽量避免不要和他见面了,好不好?”
古景是易远泽心里所有愤怒的导火线,不管是古景这个人,还是与他有关的所有事情,都足够让易远泽抓狂。
孟韵寒对于他的这个无理要求很是无语,眉头下意识的紧蹙了起来,无奈的叹了口气,说:“易远泽,你没事吧,我已经和你说过很多遍了,现在我和古景是同事,也只是……普通朋友而已,我们在一个医院共事,有需要一起去完成的项目,你觉得我和他可能不见面吗?”
“有什么事情非要你和他一起去完成?医院那么多人,难道就非他不可吗?”易远泽对孟韵寒的解释并不是很满意,无论如何他都接受不了如今的孟韵寒和古景之间还有任何的交际,哪怕只是同事关系他也不希望。
易远泽如今的样子像极了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他幼稚,且可笑,“易远泽,既然你心里那么不相信我,你又何必让我跟你解释什么呢?”
“我不是不相信,正是因为我相信你说的话,所以才想要放下心里的一切,然后和你重新开始,可你为什么就是不懂呢?”易远泽握在她肩膀的手加大力度,如今他的情绪又有些激动了,不过他也在努力克制着。
孟韵寒笑着摇摇头,看着他的脸,说:“你相信我,但我并不相信你,你说的每一句话,就在我好不容易就快要相信的时候,你又亲自推翻那一切,然后所有的事情又重新回到原点,每次都是这样,易远泽,你告诉我,到底在什么时候,你表现出来的才是最为真实的你?而又在什么时候,你说的话才是真的?”
“我想和你重新开始是真的;我想娶你也是真的;我不想你和别的男人,尤其是古景,有任何的交集也是真的;我不想再次失去你也是真的;就算是五年前我说我并不知道你离开的消息,也是真的……”易远泽把自己之前心里,那最不愿意去承认的事情,一件件的说给孟韵寒听。
如今易远泽口中说出的这些,都曾经是孟韵寒心里疑惑过无数次的事情,看着易远泽那无比坚定的眼神,孟韵寒感觉自己心里那质疑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小的连她自己都快要听不见了。
“易远泽,关于五年前的事情,我只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你不知道我什么时候离开,那你有没有收到过一封信?”孟韵寒小心翼翼的问着这句话,她的心里不像之前那么疑惑不已了,她开始慢慢怀疑,也慢慢相信,或许易远泽,说的是真的。
“没有……什么都没有,你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给我,更别说什么信了。”易远泽如今可以很是坦然的说着那件曾在他们彼此心里,憎恨对方许久的事情了。
孟韵寒惊讶的张着自己的嘴,易远泽回答的如此坚定,让她不愿质疑,可是,当年她自己明明让古景把一封信带给易远泽,并告诉他自己会在什么时候出国,但是如今,当他们两个人重新对峙的时候,所有的事情都是断断续续的,根本就串不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真的没有人给你送过信吗?”孟韵寒还是忍不住重新问了一遍,她心里所认定的事情不是这样的。
易远泽紧锁着眉头,坚定的摇着头,说:“从来都没有人给我送过信,真的没有?”
“不可能,他明明答应过我,一定会帮我把信送到,会帮我把话带到,绝不可能,他绝不可能骗我。”孟韵寒小声的都在嘴里嘀咕着,她不相信曾经那个信誓旦旦,答应过自己的古景,却并没有兑现他说的话。
“你说什么?你当年有写信给我吗?”易远泽并没有听清楚孟韵寒嘴里嘀咕的话,只是自顾的问着自己心里此时的疑惑。
孟韵寒不说话,只是望着他,眼眶红红的,她想要相信易远泽此时此刻说的这些,而易远泽那无比坚定的眼神也告诉她,她应该相信,但是孟韵寒也不愿去怀疑古景,不愿去质疑那个陪伴在自己身边那么多年的人,居然是别有用心的,这么多年古景的陪伴和付出,都是真真切切的,孟韵寒是打从心眼里抗拒自己去怀疑古景的。
“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呀?”易远泽有些急了,当年的事情是他心里永远的痛,也是他边隐藏,边想要去解开的结,如今好不容易知道一些他当初并不知道的情况,心里自然是既激动又焦急的。
孟韵寒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缓缓的开口,说:“当初……我被爸爸软禁,被他安排出国,被他安排去学医……”说着说着孟韵寒就忍不住的湿了眼眶,似乎当年的事情,在她的心里依旧有委屈存在,只要再次被提起,心就会不由自主的痛。
易远泽听着这些自己之前根本就不知道的事情,心疼的望着孟韵寒,伸手想要抚摸她的发丝,给她一些安慰,可最终还是停下了自己手里的动作,收回了自己悬在半空中的手。
“当初我也曾反对父亲的决定,可一点用都没有,甚至到最后连家门都出不去……”孟韵寒眼眶红红的说着这话,可是脸上却忍不住的带着笑意,如今的她似乎已经可以把自己当初的疼痛,用讲笑话的方式说出来了。
孟韵寒一点一点的讲出五年前,她被迫出国时所发生的事情,明明当事人的脸上是带着笑意的,但是倾听者的脸上,除了心疼什么也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