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盛德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一个浑身缠满了绷带的男人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围绕在他身边的大大小小的机器有条不紊地运转着,各种杂乱的声音高高低低地传来,整个房间的气氛变得安静诡异。
玻璃窗外慕容老爷和慕容傲杰焦灼的目光聚焦在那个男人身上。
慕容家的顶梁柱,曾经不可一世又数次闯过鬼门关的当家少爷,就这样命悬一线。医生说了,如果三天之内不能醒过来,家属就只能准备后事了。这对于慕容老爷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一样的噩耗,怎么可能,像儿子这般强悍无比的钢铁之躯,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出了车祸?就这还不算,他还中弹了,而且离心脏的位置只有两毫米。再偏差一点点,儿子就彻底没救了。
“老爷,我煲了点鸡汤,你喝一点儿吧。”方问兰手里拎着饭盒,悄悄走到慕容老爷身边,小心翼翼地问。
“我不想喝!”慕容老爷的嗓子已经彻底哑掉了。
他很长时间滴水未沾了,嘴唇上的干皮都翘了起来,甚至有的地方已经裂开,露出点点殷红。他的目光变得浑浊,隐隐有晶莹的泪光在闪动。此时此刻,他似乎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一个小时以后,三天期限就满了,那么,他是不是就要真的失去这个儿子了呢?他不敢想,一想就觉得浑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了。
站在不远处的李管家木木的靠在墙上,眼神空洞。
那天,少爷看到传真过来的一张照片,是一个男人单膝跪地向苏宛白求婚的画面,苏宛白脸上洋溢着幸福微笑刺激到了少爷。他不顾外面电闪雷鸣,开着跑车出了门。当时风太大了,保镖们的车又莫名其妙出了问题,拖了很长时间才出去追赶,等他们发现少爷的时候,已经太晚了。车撞上了路边的护栏,而且少爷身上还中了弹。显然是有人故意制造了车祸,大概是以防万一还在少爷身上补了一枪。当时少爷身上血流如注,连呼吸都没有了。李管家派人把少爷送到最近的医院,经过八个小时的抢救,少爷总算有了生命体征,但是现在还处于重度昏迷之中,也许很快就能醒来,也许再也醒不过来了。
要是当时自己跟着少爷,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李管家感觉自己的眼泪都要流干了,如果可以,她真希望替少爷去遭这个罪。
“查出来了吗?是谁干的?”慕容老爷问。
“附近的摄像头坏了,所以到现在还没有找到有价值的线索。”慕容傲杰说。
“继续查!”慕容老爷沉声说。
半个小时,二十分钟,十分钟……
微茫的希望一点点消散,慕容傲天似乎睡着了,他丝毫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慕容老爷再也承受不了这样的绝望,他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现场陷入混乱,谁都没有注意到慕容傲天的手指微微动了两下。
混沌的意识逐渐变得清醒,只不过,他好像整个人被掏空了,居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他只觉得浑身都疼,各种细细碎碎的疼痛把他折磨得快要疯了。他咬着牙,用力对抗着这种疼痛,尤其是右胸口的位置,好像被压上了一块儿巨大的石头,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隐隐的,有一道刺眼的白光向他笼罩过来。
那应该不是天堂,这辈子他杀了不少人害了不少人,上天怎么会放过他呢?他应该下地狱的,地狱该是昏暗的,见不到半点阳光的吧。他自顾自地想着,眼皮突然越来越沉,越来越沉,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似乎正在缓缓地朝着一个未知的方向飘过去。突然,一个女人清冷的脸庞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她是谁呢?看起来很面熟,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一阵眩晕,他似乎跌入深渊,很快就陷入晕迷。
慕容老爷为了避免集团出现动荡,对外隐瞒了慕容傲天受伤的消息。可纸包不住火,最选知道这个消息的是金熠寒。
慕容傲天没有杀金梦瑶,这是他早就知道的事情。可这么多年的恨却没有办法突然消散,不管怎么说慕容傲天和他爱着同一个女人,那他们就永远都只能是敌人。他现在依然恨他,是因为他知道苏宛白的心里只有慕容傲天。嫉妒的火焰时时炙烤着他的心,他不会再想着杀掉慕容傲天了,可是他不好的时候,却是他最得意的时候。
金家大宅,金老爷和金熠寒并排坐在沙发上。
“什么,慕容傲天快死了?真的假的?”金老爷从老花镜上方看了儿子一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千真万确!”金熠寒翘起二郎腿,一脸的得意。
“死不死也和咱们无关,你就不要过度关心了,还是管好你自己的事吧。苏沐岩那边,你打算怎么办?”金老爷突然换了话题。
“她们母子在漠西尔庄园不是住得好好的吗?又提她干什么?”金熠寒眉头微拢,不耐烦地说。
“不管怎么说,她给你生了三个儿子,把他们拉扯大也不容易,你还是给她一个名分吧。”自从坦承了设计杀死女儿的事情以后,金老爷对儿子金熠寒的态度再也没有之前的坚硬,凡事都开始征求他的意见。
“这件事,您就别管了!”金熠寒站起来准备离开。
“一提这件事你就逃避,那三个孩子可是你的亲骨肉,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呢?难道打算一辈子都不认他们吗?”金老爷有些恼了。
“狠心?梦瑶在你身边生活了十七年,就算不是亲骨肉,也该有感情的。你是怎么对待她的?我只是暂时不和计较,并不代表我原谅了你!这件事,我会一直记在心里,而且会记一辈子!妹妹是我的亲妹妹,你虽然是我的亲生父亲,但你同时也是我的仇人!要不是看在金家家大业大,你以为我稀罕留在这里?”金熠寒好像突然换了一张脸,狰狞的样子犹如地狱使者。
金老爷愣住了,他以为和儿子之间的关系修复了,他就可以做回那个严厉的父亲了。可是,怎么可能呢?梦瑶的死一旦真相大白,一切都变了,变得再也不由他一个人控制。
“你就不怕我把家业全部交到熠尘的手上?”金老爷眯起眼睛说。
“你不会这么做的,虎毒不食子,你也一样!更何况,你杀了梦瑶已经觉得对我万分亏欠,连遗产都不留给我,你根本就做不到!”金熠寒拿起旁边的公文包快步走出大宅。
金老爷颓然坐在沙发上,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儿子金熠寒竟然能说出这么绝情的话来。
报应啊,这真是报应!
现在,金熠寒的眼里已经全然没有了他这个父亲,在他眼里,他不过是一个凶狠的刽子手!
坐上车以后,金熠寒拿起手机给苏沐岩打了个电话。
“如果你想好好活下去,就不要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我父亲老了,不要动不动就去找他诉苦。真没想到,这么多年,你一点长进都没有,除了打小报告再不会有别的作为。这辈子,我都不会喜欢上你,生再多的儿子都没有用。我心里只有苏宛白,过去现在和将来都是,你永远都比不上她!”金熠寒眯起促狭的双眼,望着窗外迅速倒退的景致。
“如果我不听你的话呢?”苏沐岩说。
“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不光是你,还有你的三个儿子!”金熠寒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你……你不是人!他们也是你的儿子,你忍心杀他们吗?”苏沐岩说话都带了哭腔。
这几年,她受了那么多苦,唯一的希望就是母凭子贵嫁入金家,成为金熠寒名正言顺的妻子。可是她又一次失算了,金老爷有把柄落在金熠寒手里,金家再也不是金老爷当家了,这些年所有的委屈难道都要白受了吗?
“他们本来就不该出生,如果他们死了,那就当他们从来不曾出现过了。”金熠寒冷冷地挂了电话。
电话那头,苏沐岩木然地听着单调的盲音,忍不住潸然泪下。
还是她以前太天真了,嫁入豪门是她毕生的梦想,金熠寒满足了她对完美男人的所有想象,他家财万贯,最重要的是,她对他一见倾心,不管他对她如何恶劣,她对他的思念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浓烈。尤其是有了三个儿子,他们拥有着和金熠寒几乎一模一样的容貌,这更是让她欣喜不已。这三个孩子是上天赐给她的最好的礼物,她一定会好好对他们,好好把他们抚养长大。
豪门梦碎,她整颗心都紧紧揪成一团。
她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咒骂着苏宛白,这个天生带着勾人气质的矫情女人,为什么那么多男人都拜倒在她的脚下呢?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办法想通,心里对她的恨意不由又增加了几分。
“举起手来,站在原地不要动!”一个稚嫩的声音在楼上响起。
苏沐岩抬起头来,大儿子千玺身穿警服,戴着大沿帽,拿枪指着她。
“谁买的这些东西?马上帮我给他脱下来,扔掉,全部都给我扔掉!”苏沐岩的脸瞬间变作苍白,她颤抖着手指着千玺,连声音都变得阴沉。
那三个人的死状又一次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她吓得跌坐在沙发,把身子紧紧地蜷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