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迪风风火火进了门,看都没看姐姐一眼,就冲到楼上自己的房间怎么喊都不出来。
  苏宛白真是纳闷,她给苏小米打电话也没问出什么来。这个弟弟真是神经病了,去了一趟小米怎么就成这样了呢。人家只是问他什么时候走,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还没有消气吗?一个大男人怎么变得这么小肚鸡肠呢。都说女人心海底针,现在看来,弟弟的心思也着实让人难捉摸去。听小米的口气,安迪的表白遭到她的拒绝,可这是预料中的事啊,可他的反应也太夸张了。
  安迪连着好几天都跑去酒吧喝酒,学校那边已经下最后通牒了,如果再无故旷课就要开除他了。
  苏宛白把孩子交给保姆照顾,几乎跑遍了整个曼彻斯特市区才在一个小酒馆里找到了酩酊大醉的安迪。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倒是说啊?”苏宛白端起吧台上的一杯冰水,狠狠泼在安迪的脸上。
  安迪一激灵,下意识地抹了一把自己的脸,迷离的双眸稍稍有了些光芒。
  他沉默了很久,终于告诉了姐姐发生的一切。苏宛白惊得下巴都要掉了,下药?苏小米的哥哥居然对安迪下药?以前小米也讲过她哥哥的一些事情,却没想到他这么急不可耐地想把妹妹推到安迪的怀里了。不过大错已经铸成,现在想要弥补已经来不及了。现在让安迪最痛苦的事情是,自始至终不知情的小米有没有权利知道真相呢?一向果敢的苏宛白也犹豫起来。
  “我也说不好,还是你自己决定吧。”苏宛白淡淡地说。
  “我不想打扰她的生活,可是一旦告诉了她,她一定会恨我,我们之间就再无可能。可能不告诉她,我又觉得自己心里埋着一颗定时炸弹,真怕有一天它突然爆炸,我都不敢想最坏的后果是什么。”安迪说。
  “这件事情不怪你,都是小米的哥哥,你别太自责了。”苏宛白拍拍安迪的肩膀,低声说。
  “不,其实我当时明明可以忍住的,我可以去卫生间洗凉水澡,我可以跳到她家门外的河里,可是我没有做。我是禽兽,我真的是禽兽,我借着药劲欺负小米,我该死,我该死!”安迪的哽咽着说。
  其实当时他并没有多想,脑子似乎已经彻底被冲动淹没。他一直在想不能去外面犯罪,可把那些欲望发泄在苏小米身上,对她就公平吗?药劲没有达到峰值的时候,他有时间跑出去冲凉水的。或许私心里,他还是想要苏小米的身子。脑子突然又乱了起来,他越来越说不清,自己当初为什么忍不下来了。或许他对苏小米的爱还没有那么纯粹,如果他尊重她,不想伤害她,又为什么要做出那样的事情呢?
  “不如,向小米坦白吧!”苏宛白说。
  安迪抬起头,浑浊的双眼迎向姐姐疼惜的目光。是的,他要抢在小米哥哥的前面向她坦白,如果事情的真相是从她哥哥的嘴里说出来,那事情就再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小米最讨厌别人欺骗隐瞒他,他不想小米以后恨他一辈子。不管结果如何,他除了坚强面对,再没有别的办法。
  走出酒吧,苏宛白把手机拿出来递到弟弟的手里,前两天小米刚刚把新的手机号发到苏宛白这里,安迪还没有。
  安迪特意走远了一些,留给苏宛白一个沉重的背影。
  十分钟,二十分钟,三十分钟过去了,安迪挂掉电话,却始终没有回头。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安迪喃喃地重复着这三个字,声音越来越嘶哑。
  “回家吧。”苏宛白站到安迪身后,轻轻地说。
  她没有问弟弟和小米到底说了什么,心里在一直闷着的话终于说出来了,也算是卸下了一个大大的包袱。至于安迪和小米以后还有没有可能,还是以后看老天爷的安排吧。以前苏宛白从来不信命,可是现在她信了。她总觉得,不管你怎么努力,始终逃脱不了命运,就像她和慕容傲天的相遇、纠缠。人能改变的东西永远是有限的,只能在上天安排的路上作出小小的调整。
  抗争命运,谁能真的做到呢?各种各样难以预料的干扰,扰乱的不光是命运,还有人心。
  安迪感觉到腿软,他几乎是姐姐半抱着坐到了车上。窗外的景致快速地后退着,恍如时光倒流一般引人遐想。若人生只如初见该多好,苏小米第一次了出现在他面前时是多么清丽动人,那时候她亲热地叫他安迪哥哥,现在呢,他们就像站在银河两岸,遥遥相望,忍受着巨大的折磨。
  回到家,安迪自顾自地上了楼,连平时进门就要和小外甥玩一会儿的惯例都改了。他只想躺在床上好好想想,其他似乎都不重要了。
  安迪告诉了苏小米真相,她沉默了,可怕的沉默让安迪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窒息的感觉。他不能呼吸,连视力似乎都丧失殆尽,他只想听到小米的声音,可是她连呼吸都变得很轻,几不可见。他一直默默地等待着,像一个犯人在法庭上等待法官宣布刑期。曾经叱咤江湖的UK老大,就这样谦恭得没了尊严一般倾听着一个女人的裁决。
  “今生再不要相见了!”这是苏小米唯一的回应。
  这句话久久回荡在安迪的耳边,无法远去。今生还长,却再没有机会再见到苏小米了。其实她并不怪他,可是哥哥下药似乎也是为了促成他们,不管他出于怎样的居心,她都没有办法把哥哥怎么样。那是她的亲哥哥,而安迪又是她此生挚爱的男人。既然决定了,就不要再轻易改变。如果当初她对安迪的态度再冷淡一些,一切都不会发生。那么,她才是最该负责任的那个。话说绝一点,态度再明确一些,这才是最好的结束。
  可是,真的结束了吗?
  两个月以后,苏小米的例假迟迟不来。
  验孕棒上明显得两道红杠刺痛了她的双眼,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医生都说了她不可能再怀孕,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做母亲!不,一定假的,一定是的!她又试了几个验孕棒,都是一样的结果,她此时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万分之一,甚至十万分之一,百万分之一的机率被她碰上了,而且这个孩子是安迪的,她一定要留下来。不要她,她恐怕真的一辈子再没有机会获得这样的幸运。
  短短的几秒钟时间,她就作出了决定,留下这个孩子。
  她不想让安迪知道,更不想让母亲知道。可怀孕怎么能瞒得住呢,等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不光妈妈会发现,连邻居们也会说三道四。在解放前,这座小城市里未婚先孕的女孩都是要被沉到湖底的。一想到湖底的冤灵,她就觉得毛骨悚然。虽然现在时代不同了,未婚先孕的事情也偶有出现,可谁都能接受,唯独母亲无法接受。再说了,她现在还病着,万一一生气发生什么变故,那她实在是无法承担。
  她多么想找个人商量一下啊,可是哪里有这样合适的人。苏宛白是她最好的朋友,可现在她却无论如何不能向她提起,她和慕容傲天明明已经分手了却还是执意要留下肚子里的孩子,何况,安迪还好好的,她一定会劝他们结婚的。可是莫阿姨的话还在耳边,她怎么可能忤逆她呢?
  从来没有觉得这么无助和无奈,她整个人的精神都开始恍惚起来。有时候给妈妈倒水,水都从杯子里溢了出来还没有发现,有时候正吃着饭,突然平住一块儿姜片就往嘴里放,直到咽了下去才嚼出味道不对。还有,她已经渐渐开始有孕吐的反应,妈妈问她怎么回事的时候,她一直说自己胃不舒服。妈妈说劝她吃一点胃药,可她当着妈妈把胃药倒出来,背过身去的时候又紧紧攥在手里。她不敢随便吃药,因为肚子里已经在孕育一个宝贵的生命了。
  哥哥突然出现了,走投无路的苏小米没有多想就把自己的烦恼告诉了哥哥。
  苏小伟眼睛里精光一闪,他表面上淡定地劝妹妹不要着急,他一定帮着想办法,其实心里早就作出了决定。不管妹妹能不能和那个安迪在一起,先诈他一笔钱再说。趁妹妹不注意,他偷偷从妹妹的手机里翻到了苏宛白的电话。
  “你好,我是小米的哥哥,请让安迪接一下电话。”苏小伟说。
  电话很快换到了安迪的手里,只是几秒钟,手机“啪”地从安迪的手里滑落到地上。他只是惊愕地瞪大了双眼,嘴巴喃喃地一张一合,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掉在地上的手机里传出苏小伟“喂、喂、喂”的喊声,电话那头的苏小伟可是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不会吧,这小子想逃避?他不是很喜欢自己的妹妹苏小米吗?怎么一听说妹妹怀了他的孩子连话都不敢说了呢?
  正胡思乱想着,苏宛白的声音传过来:“到底怎么回事?”
  苏小伟无语,敢情安迪明明在他姐姐身边,却什么都没告诉她。还想瞒着不成?哼,门都没有。苏小伟赶紧把刚才说给安迪的那几句话就重复了一遍,没想到看似淡定的姐姐也不淡定了,沉默,可怕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