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笙本是气水清颜的,此时见水清颜周身笼罩着悲伤,不由软了心。
  站在水清颜的身后,云笙低头,看到了水清颜的裙摆下,露出了一角玉足。走上前,云笙欲将水清颜抱起,送到殿中。水清颜却是猛地转身,后退一大步,静静的看着云笙:“皇上想不想知道臣女记忆里的东西是什么。”
  云笙先是一怔,然后桃花眼闪过了一丝淡漠:“朕,不想知道!”声音是不容水清颜拒绝的命令口吻。
  水清颜仿若不闻,笑着扬起唇角,轻启朱唇:“皇上的生父,借臣女之手,彻底断了臣女生母的命!”
  云笙浑身一震,桃花眼中,狂风吹落了花瓣:“你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上辈子人的恩怨,究竟谁对谁错,根本没有定论。”
  “但这是仇,是没有办法化解的仇!”水清颜清淡的看着云笙。
  云笙的眼中猛地蹿起一股子怒意:“那又如何!”
  水清颜浑身一震。
  云笙看着水清颜,第一次,冲着水清颜,彻彻底底的怒了:“朕想要的,绝对会得到。即便我们之间相隔万里,有永远抹不去的横沟,朕也认了!即便是背上抢夺臣妻的千古骂名,朕也认了!”
  “皇上若真的能这么潇洒,今日白天就不会沉着脸来瑶光殿。”水清颜毫不客气的顶了回去,“就算皇上真的打算不要江山要美人,但是先皇有命,臣女不会嫁入皇家,臣女有人证在,臣女敢在金銮殿上昭告天下!”
  突然,水清颜的下巴一痛,云笙死死地扣住了水清颜的下巴,桃花眼中的狂风愈演愈劣。云笙将水清颜的头拉进,桃花眼中凝出了一丝水清颜从未见过的讥讽:“先皇顾忌的,是你我身体内流淌的血脉。”
  “难道皇上敢在天下人面前,承认皇上身体里流淌的,不是云家的血脉。”水清颜的眼神毫不示弱。
  云笙的桃花眼微微一弯:“难道你敢在天下人面前,承认你是先皇和水夫人的,私生女!”云笙最后三个字说的特别的缓慢,隐约中还带着一丝讥讽。
  水清颜脸色一白,抿紧了唇角。
  “丫头,我们是一样的人。”云笙的桃花眼中,透着水清颜从未见过的光,“你和朕之间注定了千丝万缕。”
  云笙说着,放开了水清颜的下巴,然后定定的看着水清颜:“既然禁军对你来说是摆设,朕会撤了禁军!”顿了一下,云笙微微一笑,弯了弯桃花眼,“朕早该猜到的,区区禁军,怎么能困住你。”
  “皇上,你变了。”水清颜看着云笙,吐出了一句她不想提的话题。
  云笙依旧笑着看着水清颜:“朕现在是皇上!”
  六个字,彻彻底底的隔断了水清颜心对云笙最后一丝奢望:“皇上还记不记得,臣女为什么会留在宫中。”
  云笙脸上的笑一僵。他当然记得。她因为他苦苦哀求,所以,她才留下来的。
  “不是朕变了。”云笙收敛了脸上的笑,认真的看着水清颜,“变得是世事。”
  “知道臣女为什么不离开吗?”水清颜看着云笙,“臣女想要走,皇上拦不住。皇上知道臣女为什么不离开吗?又或者,皇上知道臣女为什么留下吗?皇上该知道臣女不是一个软心肠的人。”
  云笙抿着唇,桃花眼中,不见一丝柔色。
  “臣女以为,皇上是不一样。”水清颜冷冷一笑,“臣女早该明白的,从皇上选择将臣女一个丢丢在夕阳下的那一刻,臣女就该明白,皇上和其它人一样,皇上选择的是,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不知何时,风突然打了,雪花纷乱在了云笙的瞳孔中。
  云笙有些手脚僵硬的站在那里。他一直在逃避这个问题,关于水清颜的身份,关于所谓的天命,关于水清颜的心,他一直不敢去想。但是,现在被水清颜明明白白的提到了桌面上,他突然不想再逃避了。
  “丫头。”云笙的声音有些嘶哑。
  “不要喊臣女丫头!”水清颜冰冷的声音,纷乱了纷纷下落的雪花。水清颜上前一步,凑近了云笙,冷冷的勾起了唇角,“臣女是被您这张脸带大的,臣女感恩这张脸。但是,同样是这张脸,让臣女死无葬身之地!”
  云笙的瞳孔一缩。
  “臣女的命格,就是天上的凤女星。”水清颜直直的看着云笙,“臣女的良人,是多次救臣女于危难中的大英雄,他现在在西疆,为皇上保家卫国。臣女会在京城中等他,等他回来接臣女。”
  云笙脸色一白,踉跄的后退一步。半响,云笙的桃花眼中,花瓣纷飞而尽,一片死寂。
  雪还在纷纷的下着,似乎有越来越大之势。
  “你我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困扰我们的东西了。”水清颜平淡的道,“所有的真相,所有的事情,我该说的,都说了。我们之间横着的,不是沟,是悬崖。是多走一步就会粉身碎骨的悬崖。”
  云笙沉寂的脸上,神情变化万千,却唯独找不到以往,似二月春风的暖意。
  “臣女在等,等时机。”水清颜缓缓的转身,“臣女相信,臣女会大摇大摆的走出瑶光殿,走出皇宫。”
  云笙看着水清颜缓缓的榻上了瑶光殿的额走廊,踏进了瑶光殿的门,变化莫测的脸上,突然染上了一分厉色:“你和病世子,当真有情!”
  回答云笙的,是缓缓关闭的门。那扇门,曾经没有关住一室的春光,同样也不会关住水清颜的脚步。
  走进了屋,水清颜方发现她浑身冰凉,脚已经被冻得没有知觉了。釉烟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问,将水清颜拉到了火炉旁,又将水清颜的脚抱在怀中,认真的看着水清颜:“小姐,听人家说,被冻僵的手脚不能用热水烫,釉烟给你捂捂。”
  水清颜的睫毛一颤,唇角扬起了一丝淡笑。半响,水清颜缓缓的开口:“釉烟,我将你送到二姐姐身边,好不好。”
  釉烟脸色一变,丢了水清颜的脚,气哄哄的离开:“小姐说的什么话!”
  水清颜看着釉烟可爱的一面,心中失笑。顺势躺在了火炉旁的毯子上。缓缓地额,水清颜的睫毛湿了。她身上的封印消失了,凤瑶玲一定知道了,或许二哥也知道了。
  水清颜从来没有小瞧过文官的力量,她也没有小瞧过柳子文想要胜楚辰的心。
  水清颜从来没有想过留在宫中,她要出去,而且要正大光明的出去。她知道,外面的那些人能办到的。
  云笙之后又来了一次瑶光殿,水清颜看着他沉寂的桃花眼,神色清淡。
  “朕会成全你们。”云笙看着水清颜,虽然笑着,但是,眼神再不温暖,“还有几天就过年了,你该出宫了。”
  腊月二十六,距离新年还有五天,釉烟收拾好了东西,在小寿公公的亲自带领下,走出了瑶光殿的大门。
  “政务永远都忙不完,记得劝皇上早些休息。”水清颜披着漠兔大麾的披风,下巴埋在白色的兔毛之下,神色清淡。
  路上遇上的宫人都纷纷像水清颜行礼,她必经的路上,雪已经扫干净。
  “奴才明白。”小寿公公弯着腰,双手放在袖中,走在右前方,给水清颜领路。
  “皇上偏爱凉性的食物,腊月的天气,寒凉无比,吃多了,对身子不好。我给御膳房留了三十道养气暖身的药膳,你多多劝着皇上吃一点。关于药膳,你不要提到我,如若不然,皇上更不想吃了。”水清颜的步子,不急不缓。
  小寿公公微微的侧过身子,看了水清颜一眼,然后垂下了睫毛,缓缓地道:“四小姐,请恕奴才多嘴,四小姐既然这么关心皇上,为什么还要经常惹皇上生气。”
  水清颜微微一笑:“皇上有皇上的难处,我有我的的原则。”
  小寿公公不是太明白。
  半响,水清颜又开口,似是说给小寿公公听,又似是说给她自己听:“做皇帝,不容易,痛了累了,只能藏在心中。”
  想到云笙,水清颜忍不住想到了洛云笙,那个带给她温暖童年的师兄。云笙,一个和洛师兄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他们之间的线,已经彻底的断了。腊八那天,她已经在她面前做出了选择。今天,他放她出宫,同样做出了他的选择。
  他们从此陌路两开,她只希望他们不要再有新的恩怨。
  到了崇德门,水清颜看到了立在那里的人。那人依旧一身月辉色的衣衫,琥珀色的瞳孔带着春日的光。见到水清颜出来了,那人微微一笑,对着水清颜展开一个温暖的笑。
  水清颜走近,笑着看着柳子文:“大表哥。”
  小寿公公看着柳子文和水清颜站在一起的身影,叹口气。对于云笙为什么放四小姐出宫,他问过。当时,云笙只是勾起了唇角,眼中露出了一丝厉色:“自然有朕的用意。”
  对于新帝的变化,小寿公公看在眼中,疑在心中。以前像是二月春风的人,为何会变成现在这幅样子?或许是权利改变了人性。小寿公公找不到理由,只能这样解释新帝的变化。
  不止小寿公公,所有的人都看着新帝,一天天的变了,变得喜怒无常,心思难测,变得气场压人,手段严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