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
  徐雨初被这嬉皮笑脸的年轻男子那一口白牙晃得有些眼晕。不知为何,她脸上一热,莫名感到几分羞赧,偷偷地往后靠了靠,几乎要把自己泛起红晕的小脸埋在宽大的衣领里。
  萧辰略带无奈地望过去,占金嘴上不饶人,但还是很有眼力见的,不等萧辰开口就缩回脑袋,留下一串近乎嚣张的“辰哥我不打扰了你们自由地啊哈哈哈哈”关上门光速消失。
  萧辰转过头,拿过自己的外套把徐雨初的上身裹好:“别着凉了。肚子饿了吧?”见女人乖顺地点头,他实在忍不住,在女人的头顶揉了揉,站起身:“等我一会儿,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徐雨初目送着男人离开,幽幽地叹了口气,将身体一点一点地埋进被子里。
  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有些发愁地不自觉咬起了自己的手指甲。正咬得起劲,门又被叩了两下,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探了进来。
  徐雨初有些紧张地拉高被子遮住自己的下巴。只见一个身量不高,简直可以用可爱来形容的年轻男子走进,还端着一个暖壶,见她愣神,就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挪到病床边坐了下来。
  “雨初姐,我是江如宁。”他提了提自己手里的暖壶,轻轻旋开盖子,一股食物的香气极其霸道地占领了整个病房的空气:“赵医生说,你先吃流食比较好,虫草花炖鸡,你喜欢么?”徐雨初吸了吸鼻子,口中生津,却又偷偷咽下,动作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想让自己看起来矜持一点,可惜身体不争气,一下子就出卖了她——腹中响亮地“咕嘟”一声,两人都忍不住笑了。
  病房里的气氛又变得温馨融洽起来。
  江如宁盛出一碗汤,用汤勺一口一口喂到徐雨初的嘴里。徐雨初只觉得浑身迅速地暖和起来,手脚也奇迹般地恢复了气力。
  两人在病房里一个喂一个喝,气氛好得似乎任何外力都插不进二人中间,却不知有两双眼睛正从门缝里沉默地往里张望。
  “辰哥……你说的是真的?”占金还处于被雷击过的状态一般晕乎,忍不住哥俩好地拍了拍萧辰的肩膀,这样的情况让他难得收起了调侃这对多灾多难小夫妻的心思。
  “嗯。”萧辰喉咙有点发痒。要不是在医院里,他真想拿出香烟狠狠地来两口。
  “正好,老赵来了,让他给大嫂看看,身体先养好,恢复记忆可以慢慢来。”占金那天生乐观的情绪感染了萧辰,让他的心里松快了一些。“我也是这个打算。”
  走廊上一时安静,两人耳力极好,病房里的声音听起来突然清晰了不少。
  “雨初姐,你觉得饱了么?要不要再来一点?”江如宁的声音依旧温柔。
  “不了,谢谢。”徐雨初的声音听起来却有些拘谨。
  椅子挪动的声响传来。“姐,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是么?”
  “……嗯。”
  “你别担心,辰哥还有萧叔叔萧阿姨都很喜欢你的……”
  “萧……他叫萧辰?我呢?我叫雨初?”
  “对,你姓徐……这个徐。”
  萧辰又有一点抽烟的冲动。
  “那,我的爸妈呢?”
  “……”
  萧辰突然惊觉,这个问题换做是他,也很难回答,更不用说并不十分知情的江如宁了。
  “他们不要我了,是么?”
  萧辰几乎可以想象徐雨初落寞却强撑着维持的坚强表情。
  “他们……但是,辰哥还有我们,都是你的家人。从很早之前就是了。”
  “家人……萧辰他,是我们的兄长?”
  “不不,不是的……”
  这下轮到占金差点绷不住笑。萧辰投去了一个警告的眼神,自己也摇着头失笑。
  “你没听小金管你叫大嫂么?哦,就是刚才那个男生,那个嬉皮笑脸的,他叫占金,我们都是辰哥的助手。”
  徐雨初却许久没有回答。
  “雨初姐,跟我们回家吧,那里有很多很棒的东西,还有你和辰哥一起去过的见过的地方,你一定能很快想起以前的事情的。”
  徐雨初的回音还是没有响起。
  萧辰心里比吞了黄连还要苦。
  徐雨初不肯跟自己回去?为什么?
  他真想打开那个小脑袋,看看里面有什么叫人烦恼的弯弯绕绕。
  他反身靠在冰凉的墙面上,由着占金冲他扬了扬下巴,推开门走进病房。但他不愿进去,再看到那张带着隐隐的警戒、用拘谨和静默在自己与她之间筑起一道陌生的墙的、依旧因虚弱而苍白的脸。
  萧辰难得做出了抓揉头发这样烦躁的举动。突然,他想到了什么,给病房里的江如宁发了一条“我有点事,稍后回来”的信息,大踏步走出了医院。
  张小光觉得自己的小腹疼得厉害,还有手脚,还有脖颈,哪哪都疼。
  前夜他被一个男人袭击了以后,被那力道大得恐怖的一脚踢得当场吐血,昏迷不醒,再醒来时,伤口已经被处理了,还换了件衣服,要不是身上疼得厉害,肚子上还有一道发黑的淤青,他几乎要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了。
  但戴在手上那冰冷的铐子,还有这几尺见方的牢房,冰凉刺骨的铁栏,让他不得不面对自己的处境。
  他被抓起来了。
  要不是疼得龇牙咧嘴,他简直要破口大骂!
  凭什么抓他!那个女人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害人精!都已经到了自家的地盘上,又没能知道她在这,不趁现在下手断了她的生机,还要等到何时!还有那个老太婆,还给为那个女人说话,当真是老糊涂了!
  想起那个女人依旧在外面逍遥,被男人救走得了自由,张小光的脸不自觉地扭曲到狰狞。
  张庆丰的爸妈心还不够狠。他想。他不是没有看见没有听到,张父给的分明是前屋的电话号码,而不是他们藏身的老屋,就算有人来找,打了前屋的电话,也可以轻易搪塞过去。他们不敢动手,他敢!要不是那个男人插手,他早就办成了!
  萧辰盯着监视器里身形瘦小的男人一会儿狰狞一会儿吃痛的表情,身上散发出的阴冷气息让一旁的警员忍不住往外退了一步。
  “这人什么来头?”
  “张庆丰的邻居,发小。”
  警员摇了摇头。人不可貌相,他今天算是了悟了,就这样一个蜷缩得虾米一般、看着没什么力气浑身懒劲儿的男人,居然也能下狠手杀人,而且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
  “我们问过他们村里的人了,这人几年前被一个外地女人骗去了所有钱财,连着家传的祖屋和他妈给儿媳妇准备的金饰都被卷了个精光,可能是因为这样,他对外地女人有着很深的敌意。”
  萧辰觉得手痒。他从没这样恨过一个人,即便是林啸,他也不曾动过用自己的拳头生生打死对方的心思。
  他不能。
  一旁的警员看着男人的眼神晦暗不明,有点胆战心惊。只见男人抬起头,轻声对他说了一句话。
  “请你,好好地替我关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