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脚步声,萧母忙从沙发上站起,迎到楼梯边:“醒啦?汤已经炖好了,先喝一碗。”
  “知道了,妈。”徐雨初应声,坐到萧母身边,沙发上端坐着的人似乎有些不情愿地扭捏了半晌,才站起身来,两只手不自觉地将裙摆抓得紧紧的。
  徐雨初凝神和对方对视半晌,才从记忆深处挖出了对方的名字。
  “柳小姐?”
  “对,你之前见过的,柳市长的千金。”萧母引着徐雨初在沙发上坐下,一旁的佣人走上前来,将温度刚好的汤盅摆在徐雨初面前。徐雨初微笑着点头道谢,小口小口地喝着,装作若无其事地无视了来自柳若梅的视线。
  “不过呢,以后就不叫柳小姐了,得叫詹夫人。”萧母替柳若梅斟上茶,语气里带着几分亲昵的调笑之意。萧柳两家的关系一直很不错,得益于柳若擎在国外商界的如鱼得水,萧氏集团的跨境拓展比之其他公司多了不小的优势。对于这个从小就在自己眼前长大的娇娇女,萧母的心里还是喜欢的。
  “上次辰哥哥……萧辰结婚,我正好在国外,没能赶回来。”柳若梅的声音还是甜甜的,带着一点娇憨,语气里却有几分黯淡,完全没有即将成为别人妻子的喜悦感。
  “不要紧的,我知道,詹家的小子很喜欢你,盯你盯得很紧。”萧母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见徐雨初投来不解的眼神,又解释道:“詹氏集团老总的儿子。”
  詹氏集团?徐雨初并不甚了解,微微一笑就继续喝汤。
  一时间,三人都没有说话。只有雪花又飞扬起来,发出了细微的簌簌声响。
  柳若梅的脸色有些阴晴不定。
  她假意喝茶,隔着茶水上方袅袅的雾气,看着女人无声地喝完汤,拿过纸巾擦擦嘴角,将汤盅递还到佣人手里。
  而先是催促她喝汤的萧母,又催着佣人端上鲜奶和加了瑶柱的蛋羹,女人推辞不过,还是结果了汤勺吃了起来。
  尽管知道萧母是没有将自己当外人,才不拘于让女人在自己面前用餐,但这样紧张的姿态、这样殷勤的语气,对柳如梅来说无疑是极大的刺激。
  要知道,几个月前,萧母还在这个女人的面前,拉着自己的手,逼着萧辰和自己结婚,不准他选择这个女人。而现在,自己只能是客人,是未来的“詹夫人”,这个女人却已经登堂入室,还怀上了……她最喜欢的男人的孩子。
  柳如梅从小到大受尽宠爱,一直都是顺风顺水,唯独在萧辰这里碰了钉子,无法遂了自己最大的心愿。詹氏集团虽然也是大公司,詹家也是有名的大户,但詹家的小公子无论在学识,还是身量,或者做生意的手段,又或者是显露人前的气势……不论种种,在萧辰面前,都落了下乘。
  想当初,她被哥哥劝服,对萧辰暂时死心,心里还期待着哪天萧辰幡然醒悟,能甩掉这个声名狼藉的女人,选择和自己在一起。但一次次的事实告诉她,这一切都已只是无望的希冀了。
  看着女人故作高雅的姿态,再看看萧母殷勤备至的模样,柳如梅的心里泛起难言的烦闷。
  真恶心……这样的女人,怎么能配得上她的辰哥哥?怎么可能为萧家传宗接代?!
  柳如梅越想越不忿,早已喝光的茶杯边沿被她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但好容易鼓起勇气来到这里的自己,又怎么能就这样被气走?
  不行……要大方,要得体……想要再出入这里,再见到萧辰,就要好好地,笑出来!
  想到这里,她放下茶杯,对着关切地递过茶壶来的萧母浅浅一笑。
  徐雨初经过训练后培养出的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看似无害、巧笑嫣兮的女人对自己的敌意丝毫没有减少半分。
  不,或许还比之前更多了几分恨意。
  看来自己当初的劝说是白费心机了。
  徐雨初心想,将香滑的蛋羹慢慢咽下。她不动声色地抚上自己的小腹,暗自警惕着连眼角余光都没有分给自己、专心地与萧母谈天的女人。
  然而,一直到雪停,女人站起身向萧母告别,她似乎都没有对自己出手的意思。
  徐雨初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跟着萧母走到门前,柳如梅回转身,正要再开口说句什么,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萧母回过头,佣人已经接起了电话,点点头对听筒那端道:“好的,请稍等。”拿下听筒向萧母递了递:“夫人,您的电话。”
  “好。”萧母执起柳如梅的手,慈爱地拍了拍,又对徐雨初说道:“雨初,好好地送梅梅出去。”说完,转身走到佣人身边,接过了话筒。
  前厅门前。两个年轻女人对视着,抿着唇,谁也没有说话。
  柳如梅先收回眼神,转头向前院走去。徐雨初迟疑了一瞬,换上柔软的兔毛织就的鞋,跟了上去。
  被雪覆盖的前院里,两人一前一后,走得很慢。
  柳如梅突然停下了脚步。
  徐雨初也随之驻足。
  雪毫无征兆地落下。两个女人之间只有一步之遥,却似乎隔着一道深深的沟壑,难以逾越。
  柳如梅慢慢回转身。
  她的双眼是阴郁的黑,原本清亮的眸子里多了一些浑浊,眼白里平白多了一点血丝,尽管她的脸依旧娇嫩,没有褶皱没有瑕疵,但那双眼睛却暴露了她不再是个单纯的追求爱情的少女的事实。
  徐雨初悄无声息地往后挪了挪脚步。
  柳如梅的视线一点点下移到徐雨初凸起得并不明显的小腹上。
  那里面,有个小小的玩意儿,是属于萧辰,和眼前这个女人的。是他们结合的证明。
  她也曾有拥有过这样一个小东西。但是,知道它的存在以后,她没有丝毫激动,也没有任何留恋,就毅然决然地让它消失了。
  詹柳两家都无人知道这个只存在了不到两个月的生命。她只在床上躺了两天就下了床,照吃照喝看不出半点异常,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那近乎冷血的举动说明了什么。
  从始至终,她的心里就只有萧辰一个。小时候的一个幼稚的游戏,童言童语的誓言,她却用自己的大半生去深陷,而这份感情最终得不到回应,反而是眼前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做尽了一切她想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