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的交易和甲板上的娱乐各自进行得如火如荼。
  
  一个喝醉了的水手走到桅杆边,手上胡乱地解着裤带,想把下腹的肿胀排解出去。平静的水面上突然闪过一片波纹,水手迟钝地看了看自己还没完全解开的裤带,又摸了摸自己还是胀得厉害的下腹,再看看自己干干的手,有些疑惑地揉揉眼睛,探头往漆黑的水面看去。
  
  “哗啦”一声轻响,一个人头突然从水里冒出,冲着他绽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水手愣怔地看着那在黑暗中显得格外闪亮的一口白牙。
  
  不可置信地又揉了揉眼,水手终于确信水里的人头不是幻觉,瞬间从酒醉的状态中清醒,硬生生逼出一身冷汗。
  
  正要张口呼喊警示,只听“嗖”的破空之声响过,一支明晃晃的细针扎中了他的前额。
  
  水手庞大的身躯晃了晃,翻着眼白徐徐向前倾身,水中的人已经如猴子一般攀上了铁栏杆,揪住水手油腻腻的前襟,将他慢慢地放倒在了地上。
  
  “啧。”男人嫌弃地看了看自己手套上黏腻的油光,小心地落在了甲板上。
  
  不远处,男女们还在大声地甩着黄腔、连笑带骂闹得欢腾,黑衣男人蹲在阴影里仰望着月亮看了半晌,几个男人如同水妖一般湿漉漉地落在他身边,无声地看着他。
  
  见他还是仰着头一动不动,终于有一个忍不住狠狠地在他的后脑勺上来了一下,对方吃痛,刚要扭过头还以怒视,只见其他人无语地猫着腰,迅捷无比地往人声鼎沸的方向去了。
  
  喝酒喝得颇为欢畅的男女们并不知道,他们的欢乐时光将要被迫进入尾声了。
  
  黑衣男人鬼魅一般地隐到他们的背后,抬起手上银亮的针筒往他们裸露出来的肌肤上不轻不重地一插,不多时,男女们就喝醉了一般摇晃着身体,原本还含糊不清地吐着字的舌头越发肿胀,终究还是无声息地闭上了浑浊的眼睛,无力地向地上滑落,被男人们稳稳地接住,放在了地上。
  
  沉默地甩掉手上的针筒,男人们将身上的潜水装备全部卸下,换上了防弹背心,挂上了枪械,将半湿的头发撸到了脑后。他们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到了通往底舱的窄小楼梯。
  
  除了最先上岸的猴子似的男人。拉丁美洲男人沉重的身躯对他而言如同孩童掌心摆弄的糖果一样,他拽起男女的裤腿,将这些不省人事的人摆成了“哈”字,正站在原处欣赏时,后脑上冷不丁又挨了一记偷袭。
  
  “玩够了没?!”同伴压低的声音里满满的无奈,“叫辰哥知道了,看他怎么罚你!”
  
  “辰哥”这两个字简直就是噩梦的代表。男人被遮得仅剩下两只眼睛的脸上竟透出了又惊又惧的意味,一溜小跑着离开自己的“杰作”,飞速回到同伴身边。
  
  为首的男人眸光精盛,舔了舔唇。几个人足尖轻点,在楼梯旁停下了身。
  
  船舱中。
  
  青年转着手里的酒杯,阴晴不定地看着大胡子男人的手下轮流将银色箱子搬进后舱。
  
  “这些土老帽,懂不懂这些是什么货啊……”站在一旁的男人小声嘀咕着,凑到青年男人耳边道:“贺少,给口酒喝呗?”
  
  “哼。”被称为“贺少”的青年瞥了男人猥琐的笑脸一眼,转身走开,丢下男人自讨没趣地站在原地遗憾地咂嘴。
  
  他心头涌起一股没来由的烦躁。按理说,交易如同往常一般顺利,大胡子男人虽然抠了点,但付钱时很干脆,一点都不拖泥带水……为什么心中会有如此不安的感觉?
  
  青年摸了摸自己后脑处的一道深褐色疤痕,这是他在沉思时的习惯性动作。只有这道疤痕下的深刻疼痛会让他保持时刻清醒,在酒精和疼痛下双眼越发清明的他,只觉得耳边的嘈杂声渐渐离他远去,只有越来越快的心跳声让他抬起眼帘,扫视着看似和乐融融的人群。
  
  一个极其细微的声响钻进了他的耳中。
  
  青年抬起头,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舱门口的楼梯下方。而这个细微的声响,就来自他的头顶。
  
  瞳孔急剧地收缩着,青年毫不犹豫地拔腿就往靠海一侧的狭窄过道跑去。肾上腺素急速分泌,他的脑海中尚还来不及整理好思绪,心中疯狂作响的警铃已经操纵着他的身体做出了求生的举动。
  
  几乎就在他冲到护栏边,一个纵身跃上护栏的同时,只听“嘭”的一声,一股股白色的烟雾从烟雾弹里喷涌而出,迅速地蔓延到整个船舱。
  
  烟雾弹被丢到人群中的清脆声响尽管第一时间就引起了男人们的注意,但等到所有人都反应过来时,整个船舱已经被白色的烟雾笼罩。
  
  “有敌人!”
  
  “烟雾弹!”
  
  “妈的!我的枪呢!”
  
  男人们咒骂着,怒吼着,却被烟雾中含着的麻醉成分一一放倒,待烟雾散去,黑衣男人们戴着面罩窜下楼梯,看到的就是一堆互相交叠着昏迷不醒的男人躯体,还有凌乱地摆在各处的银色箱子、酒瓶、酒桶等物。
  
  为首的男人往里走去,刚走了几步,人堆里突然跳出一个强壮的大胡子男人,他的头脸被一块脏得看不出颜色的湿抹布捂得严严实实,嘴里还在含糊不清地用陌生的语言怒骂着,另一只手执着手枪,瞬息之间扣动了扳机。
  
  “砰!”
  
  穿着黑色劲装的男人捂着肋骨下方,皱着眉看着弹壳落地,只在防弹背心上留下一个凹陷的痕迹。而大胡子男人抬起的手凝滞在半空,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胸口泛起妖冶的血色,湿抹布落下,大胡子下的口唇张合了两下,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猴子,干得好。”
  
  猴子眉眼弯弯,将手枪在掌心里旋了个花,收回腰间。
  
  男人看了看四周躺倒一片的男人们,道:“清场。”
  
  话音刚落,只听“哗啦”一声轻响,他眼神一凝,迅速地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猴子比他的速度更快,已经闪到了门外,向着声音传来的栏杆处探下了身。
  
  水面上只余一片破碎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