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雨初的手臂扭曲着,手腕被身体卡在了座椅的缝隙中,顿时动弹不得。手肘被男人健壮的身体压住了,一时间手臂以不自然的形态被钳制住,不多时,她就觉得手臂又酸又麻,再过上一会儿,麻痹感蔓延到了整只手臂,辐射到了肩膀下方。徐雨初心中微凉,知道自己是被绑缚得太紧,血液流通不畅,却不知道还要被这样压制着多久,只怕到时候人还不知有没有命,这两只胳膊要先废了。
实在是酸疼到了极点,徐雨初几乎能听到手臂发出了无声的哀鸣,她忍了又忍,鼻端沉沉地做了几次深呼吸,终于忍不住“呜呜”出声。
“干什么!”
左边的男人不耐烦地道。
见女人面露哀求,男人上下扫视了一番,并没有注意到她已经红到发紫的手臂,挪了挪身体低吼道:“老实点!”
“她估计是不太舒服。”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从前排传来,带着一点清冷的香气,“把她手上的绳子松一松吧,咱们这么多人,她跑不掉,到地方了再绑上。”
徐雨初眼睛微睁。
这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而声音的主人像是在迎合她心中的想法,捋了捋长发,向后座转过了脸。
果然是梅馨芮。
两个女人沉默地对视着。
左右挟持着徐雨初坐着的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竟是按着梅馨芮的吩咐,将徐雨初手上的麻绳给解开了。
徐雨初暗暗松了一口气,将两只手放到身前小心地互相揉搓着,血液重新流过时带来了针扎一般又痒又痛的感觉,差点让她闷哼出声,徐雨初用力做了两个深呼吸才没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声音。
“果然硬气。”梅馨芮淡淡道,像是忍受不了这面包车里的浊气一般,略略抬高了声音道:“你们两个,下车。”
司机在路边停下了车。
两个男人愣愣地看着梅馨芮点上一支细长的烟,吐出一个小小的烟圈,蹙起眉,显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怎么?听不懂人话?下车,到后面那辆车去。”
男人们不甘地冷哼一声,又似乎无法违背她的话,只能拉开车门跳下车,又重重地将车门带上,“砰砰”连响,让小小的面包车都晃了一晃。
“这下清静多了。”梅馨芮将烟灰弹出半开的窗外,示意司机开车。
徐雨初还在揉着自己酸疼的手臂,望着绑着自己两只脚的牛皮绳,心里盘算着挣脱开这细细的绳子跳车逃生的可能性。
“如果是我,我就不会做这么蠢的事。”梅馨芮的声音随着烟雾含在嘴里,又一点点吐出,徐雨初抬起头,和后视镜里那双疲惫的美目对上了。
一支银亮的手枪支在她纤长的手指间,对准了徐雨初的胸膛。
两个女人不知道的是,在车队的最后,有一辆脏得看不出原色的小汽车正不远不近地坠在后面,紧紧跟着。
张庆丰高大的身躯坐在小而扁的老式桑塔纳里,有些无措地踩着油门,看了看档杆,决定无视这个让他摸不着头脑的东西。
在岛上学开车时,他就不知道挨了猴子多少打。本就分不清刹车离合和油门,好容易认清了一个,瞅准了就死命踩,回回都因为速度太快直接撞在了墙上,猴子咆哮着几乎要把他的头发扯下来,好歹是练了个七七八八,勉强可以上路了。偏偏偷车的本领又一学就会,猴子彻底没了脾气,只能由着他对着四个轮子瞎折腾。
张庆丰不再管那些一闪而过的尴尬经历,凝神跟在车队后面,小心地借由其他车辆遮挡着自己的行迹。
本应该和猴子一同去执行任务的他,一听说可以出岛,趁人不备就溜出了大部队,自己一个人来到了萧宅。差点迷路就偷了份地图研究,看不懂地图就磕磕巴巴地问路人,先是摸到了萧氏集团,听着两个记者打扮的人议论着萧父入院的事情,又转道去了医院。
到了医院附近已是半夜,走在小路上的他一见几个男人围在一起欺负一个女人,便毫不犹豫地出了手。
好容易将女人送回家,他又艰难地一路摸到了萧宅。拐上通往萧宅大门的路时,一辆汽车疯了一般擦着他的身体而过,张庆丰往车窗里一瞥,虽隔着暗色的玻璃什么也看不分明,野兽般的直觉却告诉他,他要找的女人就在那辆车里。
下一秒,他已经如同离弦的箭一般用那双疲乏不堪的腿追了上去。汽车的速度极快,他跑了一阵只觉得乏力,又见一辆汽车大咧咧地停在路边,就一头钻了进去。
汽车往出城方向开了一会儿,绕着弯儿停在了一个工业区门口。张庆丰在门口等了许久,思考着是进去探查一番还是原地等待,正想着,只见几小时前被自己救起的女人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开着车,慢悠悠地驶进了工业区里。
那个人和自己要找的女人一样美……应该不是坏人吧……
张庆丰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原地等待。一直等到一列汽车从里面开出,他才小心地从树影里掉头出来,坠在了最后面,跟着车队沿着未知的目的地继续开去。
徐雨初目光淡然地微垂着眼帘,看着自己绑得死紧的双脚,对自己眼前那看起来格外冰凉的枪口不以为意。
梅馨芮轻轻晃了晃枪头算是警告,回转身将烟摁灭在副驾驶座下的脚垫上,又弹出一支点上。
“你说,”梅馨芮用烟头在空中画着圈,声音里是徐雨初难以分辨的语气:“一边是你,一边是父母,萧辰会怎么选?”
徐雨初转开头。
“怎么?你不敢想啊?还是明知道答案,不敢说?”梅馨芮轻笑出声,又轻轻咳嗽了两声,但语气里难掩得意:“你以为你自己是谁,看你那副挣扎的样子,还以为你是什么烈女呢,要不是我开口,你还能这么舒服地坐着么,嗯?”
见徐雨初被从中缚住的嘴唇边缘结起的新鲜血痂,梅馨芮笑得肩膀轻抖:“我忘了……你现在根本开不了口。”
“说实话……我真想在这里一枪崩了你。”梅馨芮低头望着自己腿上银亮的武器,手指无意识地在那冰凉的轮廓上轻抚:“可惜你还有大作用……还不能死。”
她抬起头,又看了一眼后视镜里形容狼狈却神色淡然的女人,心下一阵烦乱,草草地将烟头掐灭,闭上了眼睛。
“看你能得意到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