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雨初倒在地上,迷迷糊糊地看着黑色的人影在不远处晃动着,然后就是“砰”的一声巨响,周围都安静了。
  
  徐雨初本因疼痛而有些恍惚的思绪被这声巨响一惊,找回了一点清明。眼前晃动不停的人影终于凝聚成形,忽远忽近的人声过后,一个男子在她面前蹲下,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耳边传来利器与织物的摩擦声,不多时,毛糙的绳子被取走,口唇处反复厮磨而让人难以忍受的疼痛一轻,她下意识地将口中无法吞咽的带血的唾沫尽数吐出,垂下头,难以控制地干呕起来。
  
  这再正常不过的生理反应在沈从简眼里,却成了明晃晃的挑衅。连站在一旁眼神中透出几分同情的梅馨芮都讶异地扬起了眉,难以置信地向她飞快瞥了一眼,见沈从简已经握住扶手慢慢站起了身,又低下了头,收回了眼神。
  
  沈从简的眼神里是赤裸裸的好奇和兴奋,他歪了歪头,又看了看一旁站着的梅馨芮,见女人怯怯地和他对视,嗤笑出声道:“看来父亲是高看你了,你竟然还不如她。”
  
  这下轮到梅馨芮脸露尴尬了。本以为沈从简会将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整个够本,没想到竟拿自己和她相比,梅馨芮感受到从四周投射过来的毫不掩饰的鄙夷眼神,心头刚刚萌生的那点同情之意刹那间被焚烧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层层翻涌的怒意。
  
  “她?二少,你拿我和她比,我自然是万万比不上的。”
  
  二少?
  
  徐雨初身上的力气恢复了些许,便稍稍抬起头,看向那个看起来颇有几分邪气的男人。
  
  这就是沈业忠的二儿子么……
  
  徐雨初努力凝聚眼神,将男人略微打量了一番。看起来并不十分夺人眼球的外形,气势却出人意料的逼人,徐雨初垂下头,脑中闪过一个毫不相干甚至还有些可笑的念头——
  
  不知道沈家得是怎样污浊的染缸,才能“产出”这么些个乌七八糟的怪物。
  
  想到自己如板上鱼肉,居然还有闲心想这些,徐雨初不由得轻笑出声。
  
  这声并不响亮的笑又一次吸引了沈从简的注意力。
  
  “萧夫人还真是巾帼不让须眉,佩服。”沈从简不理会梅馨芮酸溜溜的话语,走到徐雨初面前蹲下身,看了看她被砂砾磨出丝丝血痕的侧脸,口中啧啧有声:“看来是和萧辰萧将军同声同气久了,连做派都是一样一样的,在这个时候还笑得出来。”他眼睛微眯,唇边笑容空有弧度却无半点暖意,近距离看时叫人心下森寒:“介不介意说出来,和我们一干兄弟一起乐一乐?”
  
  徐雨初凝视着他刮得极干净的下巴,想起萧辰这几日忙碌而多出来的青色胡渣,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温柔的浅笑,轻声道:“没什么特别的。”
  
  沈从简的假笑却凝在了脸上。
  
  眼前这个女人的笑意虽然浅淡却透着温暖,虽然无力却依旧甜蜜,即使声音因为喉咙干渴而变得有些沙哑刺耳,但她的神情,连带着周身散发出来的意味却好像并不是身处这样糟糕的环境,处境不明,而是在西斜的最后一抹余晖中等待着情郎一般,对着他这个陌生人好奇的问话,羞赧地不愿表明心情。
  
  这样的笑容,他似乎从来没有见过。不,或许有,但也早已消失在记忆的长河里泛黄褪色,已经许久许久不曾带给他悸动。
  
  沈从简慢慢地站起身。他脸上一直挂着的笑消失了,换上了一副凝重的神情,叫一旁暗暗观察着的梅馨芮心中一动,一股恶念又泛上心头。
  
  “二少,”她小心地捏起嗓子,婉转道:“有这个女人在手,哪怕咱们有一万个条件,萧辰也会答应的。”见沈从简朝着自己转过脸来,神情晦暗不明,心下已渐渐激动起来的她强自压抑住差点破功的嗓音,语气里甜丝丝地道:“大少落到了萧辰的手里,想来肯定吃了不少苦头,这个女人既然是他的人,少不了也要吃些苦头,才算公平。”
  
  此话一出,周围的男人像被点着了一般,忍不住兴奋地交头接耳起来。
  
  梅馨芮得意地顺了顺自己的裙摆。沈从简会对地上这个女人感兴趣,无非是因为她那近乎愚蠢的挑衅之举,论狠辣论手段论心性,自己怕过谁?这样一提,沈从简定然能好好地出出气,也能知道自己不光是被迫以色侍人,更是有几分狠辣手段在的,不会再如同之前一般轻视自己。
  
  然后,她就看到沈从简又歪了歪头,露出了一个叫她汗毛倒竖的微笑。
  
  “梅小姐果然非同一般。”沈从简的语气算得上是彬彬有礼,梅馨芮心下一松,堆起笑刚要谦虚地回应,却听沈从简说道:“可惜我不习惯做这等借刀杀人的把戏,也不喜欢把人当傻子耍。”
  
  梅馨芮一愣,脑中的思绪短路一般停滞了,傻傻地看着沈从简不耐烦地对着她做了个手势:“一无是处的花瓶,滚出去。”
  
  沈从简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就等于宣判了梅馨芮的死刑。从今往后,她梅馨芮就只能是一个以色侍人的女人,除了当沈业忠的情人,沈家已经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梅馨芮如坠冰窟。
  
  长裙下的两腿抖得不成模样,两只手攥成拳紧紧地贴在身侧,却连一个字一句话也不敢反驳。
  
  她不敢去看周围人的眼神。她知道,这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男人们对沈从简马首是瞻,他既然如此说了,这些人对她萌生的一秒不到的敬意就会变成彻头彻尾的轻蔑。
  
  梅馨芮脑中的思绪烦乱极了。一个念头慢慢地从一团浑浊的脑海中升起,梅馨芮强迫自己鼓起勇气,稳住声线,开口道:
  
  “你们沈家又有什么可骄傲的?就算我爷爷被你们胁迫,但我还在,我爷爷的下属们都会听我的。你们沈家一日没有明媒正娶我过门,就一日拿不到我梅家的财产。只要我爷爷脱困,我一定让你们沈家翻不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