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撺掇柳妹妹去找徐雨初的麻烦,是我的错,我很抱歉。如果你想追究我的责任,我没有任何怨言。”梅馨芮说着,两只手不自觉地握在一起,修长的手指缠绕着,一如心中复杂的心绪:“我承认,我以前……太想得到你了。所以,我做了很多不得已的错事,也得到了应有的报应。万幸的是,我还活着,还有活下去的动力和希望。所以,我想求你……替我爷爷求一剂解毒剂。”
  
  她望向萧辰的眼神里,不见其他情绪,只有满满的恳求和希冀。
  
  梅馨芮等待了半晌,还是没有等到萧辰的回应,不免有些颓丧地咬了咬下唇。
  
  “我的请求也许太过唐突了,但是……这是我现在唯一的请求,只要你能帮我,我可以……我可以拿出梅家的财产,或者是别的什么,只要是我拿得出的……”
  
  “我没有说不帮你。”萧辰低沉的嗓音将她不安的低语打断了,她愣愣地抬头,看向萧辰微启的双唇。
  
  “解毒剂,我会让人亲自送到H省,让我这边得力的医生跟着一起去,替梅老将军调养身体。”萧辰的声音没有半点起伏,像是在叙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但在梅馨芮耳中,却无异于天籁:“好……谢谢你,谢谢你,萧辰。”
  
  萧辰停顿了一会儿,又开口道:“你真傻。”
  
  梅馨芮又愣住了神。
  
  “如果你一早就来找我,也许沈业忠的阴谋就会早早败露,你和你的祖父也就不会受制于他那么久。”萧辰转开眼神,看向那一片微风中轻快摇曳的柳叶,“做不到就不要勉强自己,这么浅显的道理你都不懂么?”
  
  梅馨芮愣愣地听着,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沿着她微凉的脸颊大滴大滴地滑落。
  
  是啊……自己都做了什么……
  
  梅馨芮至今都没能走出那个暗无天日的午后。
  
  那段时间,满脸堆笑的沈业忠常常出入祖父的别墅。
  
  笑得如同慈祥的弥勒佛一般的中年男人和祖父似乎很是投契,两人聊天下棋喝茶、赏玩古物,经常在书房里一呆就是一个下午,而她刚从军营里回来,结束了训练的她耐不住性子,偶尔也会同两人下下棋,收收心。
  
  好景不长,两人开始因为某件事产生矛盾。有两回她走到了书房门口,就听到祖父大声的咆哮,而沈业忠却是低笑着,低低地像在劝说着,这样的争吵更像是祖父单方面的发脾气,她推门而入,看到的就是一地狼藉,喘着粗气的祖父和无奈地笑着的中年男人。
  
  她替祖父将人送到门口时,还会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说上两句宽心的话。那时候的她根本没有注意到,对方看似慈祥的笑颜里,藏着怎样龌龊猥琐的心思。
  
  直到那个下午。
  
  午后的气温极高,大片大片如厚实的水泥板一样的云互相推挤着,将浅蓝的天空遮挡得不留一丝缝隙,而太阳就那样难过地卡在云和云之间,用刺眼的光宣泄着被推挤的不满。
  
  这样不满的情绪似乎也感染到了她,素来敬重祖父的她和老人大吵了一架。
  
  “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你是女孩子,萧辰既然对你无意,你就别去招惹他!对你没有好处的!”
  
  “爷爷!你不是从小就把我当男孩子养的么!你应该知道我的脾气,只要是我喜欢的,我想要的,我就一定要拿到手!”
  
  “是,我知道,你喜欢枪,喜欢格斗,我都由着你,你很优秀,爷爷为你骄傲……就是因为你是爷爷的宝贝孙女,爷爷才不想让你受委屈,萧辰这个人,你根本勉强不来,何必自讨苦吃呢?外面还有那么多优秀的男孩子,你可以……”
  
  “我不管!我只要他,我只要萧辰!爷爷,你最疼我了,你帮帮我,只要你老人家出面,萧将军一定会跟萧辰开口的……”
  
  “我不会去跟萧家提亲事的!你在萧辰那里吃的苦头还不够么?你不知道他已经要娶别的女人了么?你怎么那么傻啊!”
  
  老人斩钉截铁的话语完全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如同利剑一般直接刺中了她心中最无法忍受的一点:萧辰已经要娶别的女人了!
  
  她的眼前闪过那张楚楚可怜的,被萧辰肆意疼爱的脸蛋,心中的妒意像毒草一般疯长。她气急了,昏了头,竟甩出了一句——
  
  “这辈子我只要萧辰!如果爷爷不帮我,我就自己去要!您如果不同意,我就走!反正没有萧辰的地方我待不下去!”
  
  说完,她就夺门而出,留下祖父一个人在身后重重地用拐棍将厚厚的地毯敲出一个深深的凹痕。
  
  “好……好啊……我……我真是白疼你了!你走!你走!”
  
  冲出大门的一刻,太阳终于不堪重负地缩回了和云对抗的力量,云和云之间碰撞着,化作了尖利的炸雷声和浑厚的轰鸣声,将整个天空都震得微微颤抖。
  
  “轰隆隆!”
  
  她冲到大门口,被一声炸雷惊得顿住了脚步,心下越想越是委屈,索性蹲在路旁,将脸埋进了臂弯里,将嘴唇咬得鲜血淋漓。
  
  不知过了多久,雨终于不甘寂寞地落下,豆大的雨点将她脆弱的头皮砸得生疼,混乱的思绪这才慢慢平静,悔意开始一点一点地爬上心头。
  
  转过身看向雨幕中模糊的三层小楼,她握紧了拳,一步步地往回走去。
  
  和爷爷相依为命了这么久,这样重的话会让老人多么伤心……她不敢再想,越想越是后悔,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一些。脑海中道歉的、解释的话语快速闪动着,终于做好了准备,轻盈的脚步在书房门前停顿。
  
  她紧张地深呼吸了一下,抓住门把手,微一使力,将门推开了。
  
  使力的瞬间,她才发现门似乎本就没有关紧。
  
  怎么回事……
  
  还来不及得出结论,老人趴在地毯上毫无知觉的模样吸引住了她全部的注意力,她连忙冲到老人身边跪下,颤抖着手指去探那微弱的鼻息。
  
  还活着……
  
  刚松了一口气,脑中疯狂挖掘着不知躲藏在何处的急救知识,肩膀却陡然一沉,被一双大手死死地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