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什么感受?被莫名其妙地绑架之后又被莫名其妙地释放的感受么?
沈从戎的脑中快速闪过了一个可能性。
难道是父母情况有变?!
他回转身一把拽住了记者的衣襟,将他的话筒夺到了手里:“发生什么事了?!”
“沈沈沈先生……你还不知道么?!”记者显然被他这一问打懵,滑稽地张着自己空空的五指小声道:“沈大校已经去了。”
“……你再说一遍?!”
男人低低的话语像是平地一声雷,将他还一头雾水的脑子炸得火花四溅,噼噼啪啪中他的理智彻底断线:“我爸他到底怎么了!”
“沈先生,”一个身着军装的男人快步走到他面前,把不知所措的记者拨到了一边:“请你冷静,可能你还不知道,你的父亲已经殉国了。”
“殉国?!我不懂……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沈从戎转而抓向军官模样男人的手腕,被对方轻巧地反制住,连同手臂都隐隐酸麻,难以抬起。
“深呼吸。冷静。”男人不由分说地将他拽着就往医院后门走,见记者们还要跟上,回头冷冷地道:“各位,军方稍后会正式告知消息,还请你们暂时先回。”
记者们低声议论着,还是识趣地停住了脚步。上一次萧辰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加上萧父还在医院内,要是再把萧辰逼出来,他们的胆子估计撑不住第二次威吓。
沈从戎盯着男人的后脑,跟着他左拐右拐,很快就到了一条空无一人的走廊。
男人铁钳般的手一松,他便迫不及待地揉着手腕,低声道:“我父亲出什么事了!”
脑海中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回响——
父亲不会有事的!他不可能有事!
“沈大校……从昏迷中醒来以后,协助军方揪出了里通外国的叛徒,在抓捕的过程中,被对方派人暗杀,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胸部中枪,殉国了。”
沈从戎艰难地消化着这短短的一句话里的信息。
这些词语分开来他每一个都听得懂,但组合起来却让他半天无法下咽。
“这些……这些都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我想,对方阴谋败露以后也对你实施了绑架,这一切都是在你被绑架期间发生的。”男人的表情没有一丝波动,上下打量了一番沈从戎灰扑扑的衣着,又问道:“沈先生,你本人没有受伤吧?”
“我没有……”沈从戎心脏绞痛得厉害,突如其来的“父亲已不在人世”的消息实在让他难以接受,“你别管我……你告诉我!是谁干的!是谁!我一定要亲手打死那些龟孙子!”
“还是让我来告诉他吧。”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沈从简从两人背后走出,双手插兜,直直地看进了弟弟惊愕的双眼里。
“……二哥?”
看到久未见到的兄长,沈从戎的心下瞬间一松,下一秒又微微提了起来。
他和沈从简上一次见面,还是父亲给母亲办的婚宴——那场婚宴对于前来参与的大哥二哥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沈从戎至今还不敢猜测,以至于一看到那张熟悉又透着几分陌生的脸,他还是有些惴惴,心绪复杂。
军官却转过脸去,对着沈从简皱起了眉:“沈二少,你现在不应该出来……”
“你是觉得我状态不行,还是觉得我的身份不合?”沈从简抽出自己插在兜里的手——他还是戴着手套,只是换了一副新的——然后在两人一个惊愕一个严肃的眼神中将自己的衣服下摆掀起,把裤腰往下拉了几分,黑色的内裤边缘露出,围着下腹部绕了一圈又一圈的绷带隐隐散发出一股药味。
“我运气好,子弹取出来就没事了,”他毫不在意地拍了拍自己的腰侧,将宽松的长裤重新提好:“我还是他哥,怎么,我跟他说不得?你们这么多人在,还怕我带着他跑掉么?”
二哥的作风还是如此清奇……
这个念头迅速被沈从戎甩到脑后,他从军官的身侧走过,几步来到沈从简的身边,皱着眉看向他精瘦的腹部:“哥,你也受伤了?”
“小伤而已。”沈从简打量着弟弟乱七八糟的模样,扯了扯他有些纠结的头发:“你怎么这副模样?伤着没?”
“没……不是,哥,”沈从戎又想起那个让他揪心的事实,一把抓住沈从简将自己头皮扯痛的手,低声道:“为什么,他们为什么会说父亲……父亲真的出事了么?!”
“是真的。”沈从简的手没有丝毫停顿,由着弟弟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一般死死拽住手掌,手指还在坚持着将打结的头发分开。
从兄长的口中听到了消息,沈从戎知道自己已经不需要再徒劳地求证了,一股悲痛瞬间占据了他的心房,他如同木头人一般无力地放下了手。
“是谁杀的他?”
沈从戎只剩下了说话的力气,他的脑中轰鸣着,泪腺抽搐着没有动静,只有舌头还在不停地搅动着带起声带的震动:“是同一伙人么?杀了他,伤了你,还绑架了我?”
“为什么……爸不是一向不爱参与那些争斗的么?他不是最无欲无求的么?他每天过着闲散的日子还不够,为什么还要有人对他下手!”而后又想起了自己昏迷在床的母亲,小幅度挣扎着摆脱沈从简任性的手指:“妈呢!我妈呢!我妈怎么样了!她是不是也被抓了!还是也出事了!哥!你别闹了!”
“你冷静点。”
沈从简随意地扯下手套,一个轻轻的巴掌落在了沈从戎被汗水、泪水、灰尘弄得花猫一般脏兮兮的脸上。
沈从戎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巴掌一下子打懵了。
“二哥……”他的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连带着嘶吼都是颤抖着:“你告诉我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不能接受!父亲他不能死!他不能有事的!”
“父亲就是太宠你了,什么都不让你知道,你才会像现在这样,都二十的人了还这么幼稚。”沈从简苦恼地看着自己被弄脏的手指,只好拎起沈从戎略显干净的衣服一角,在上面蹭了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