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缘分会带给人惊喜,但有一种缘分也会带给人烦恼。
  正如现在,马鸣这个刑警副队,从后视镜里看着被铐起的李东阳,就倍感麻烦。
  正常来说,有案子出外勤根本轮不到他这个副队长。鸡毛蒜皮的事有民警,严重一点的有干警,除非是人命关天或者重大案子,才轮到他出现场。
  可今天,一通电话便把他折腾了出来。
  而此行的对象,又偏偏是让他恨的牙痒痒的李东阳。
  他现在只盼望着,办公楼外可别再响起直升机的声音。
  “马队,来根烟。”李东阳坐在隔栏后,双手被拷在两指粗细的钢管上。
  马鸣眉头一皱,方方正正的国字脸板了起来:“抽什么烟!你现在是罪犯!没那权利!”
  李东阳笑了笑,一边转动手腕,一边说道:“马队言重了,现在我最多是嫌疑犯。见血的事情,顶了天也是防卫过当。”
  防卫过当?
  马鸣真想一脚踹在李东阳脸上,那种程度的伤岂止是过当?
  一张脸上开了四个洞,差点都漏成花洒了!
  就算愈合,那四个巨大的疤痕怎么见人,难不成让人家说剃度剃到了脸上?
  想到这,马鸣气的想笑:“嫌疑犯也没抽烟的权利!你小子老实点,这次铁证如山,是不是自卫还轮不到你来定!”
  李东阳向后靠了靠,努力调整出一个舒适的坐姿:“马队我有件事不明白,按理说,最先到达现场的不该是片警么?怎么你这位大人物,第一时间就赶来了?还是说你天天就盯着我,随时待命?”
  轻飘飘的一句话,不带任何烟火气。
  可车上的另外两个刑警听了,立刻别转头,努力摆出一副我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马鸣听了一愣,李东阳这话直击要害,自己的执法流程上明显存疑!
  不过他李东阳先动手伤人的事实无法改变,自己又怕个什么?
  就算军部再来人,部队里的军.事法.院也不能对此熟视无睹!
  自己就不信了,这次过后,李东阳还能在江州翻起什么浪花来!
  而执法存疑在这种事情面前,算不得什么!
  想到这,马鸣的痛脚也不再是痛脚了,反而底气倍增:“李东阳,别说那些有的没的,如果你现在坦白认罪,我会考虑提一提量刑的建议。可如果你再废话,那就是罪上加罪,滋扰办案!”
  李东阳笑笑,不再多说。
  等到了局里,立刻开始审讯,他把该说的说完,再问就闭口不谈。
  但让他奇怪的是,至始至终都没见到江丽的身影,难道马鸣知道了自己暂住江丽家的事情,需要避嫌?
  正琢磨着,马鸣突然带着两个警员走了进来,面沉如水。
  “李东阳,你可能还不知道,刘二虎死了!”
  刘二虎死了?!
  李东阳一愣,狭长的眼睛立刻眯了起来,“死因?”
  马鸣将一张技术鉴定报告推过去,神情严肃:“毒发身亡!局里已从你伤人的筷子上,提取到了相同成分的剧毒!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李东阳扫了一眼报告,反问道:“你信吗?”
  “我信不信不重要,证据在这里摆着!筷子是你插进刘二虎脸上的,刘二虎直接去了医院,医生会做手脚?”马鸣扯了把椅子过来,直接面对面坐下。
  李东阳身子前倾,脸又与马鸣贴近了几分:“那其他人呢?刘二虎不会是自己去医院的吧?”
  “他的马仔?”
  马鸣眉毛一挑,像看傻子似的看着李东阳:“他的马仔还指望他赚钱分钱,有什么理由对他下手?而且谁能料到他会受伤,又踩着点下毒!”
  李东阳沉默,他隐隐约约嗅到了一丝危险。
  从当时的表现来看,刘二虎要账只是个幌子,其真实的目标是自己。
  可无论是为了挑衅羞辱,还是为了压榨金钱,刘二虎似乎都没有和自己拼命的动机。
  没有动机,何来赴死的准备?
  刘二虎怕是都没料到他会身亡!
  想来想去,只剩一种可能——刘二虎是把刀,一把糊里糊涂,被别人握着捅出去,无法回头的刀!
  而那个人一定指点过刘二虎,要以自己的妻女威胁,从而逼自己出手,接着趁机下毒,用一条命来换取自己入狱!
  这不是意外,这是谋划!
  有意思,这个藏在背后的,竟然还是个玩脑子的!
  不过,这人是谁呢?
  “李东阳,我现在很认真的告诉你,你是此案中唯一的重大嫌疑犯。我建议你坦白从宽,给自己争取点机会。现在已不是伤人案,而是杀人案!”
  马鸣用力叩了叩桌子,旋即起身坐回审讯位,点燃一根香烟。
  烟雾渐渐弥漫,气氛变得压抑,不大的审讯室,很快陷入沉默。
  这一头,李东阳垂目沉思。那一头,马鸣则盯着李东阳,想将对方每一个神情变化都记在心中。
  当第三根烟拧灭,准备续火的那一刻,李东阳突然开口:“我不屑杀他,其它没什么可说。”
  “啪!”马鸣将文件狠狠甩在桌上,猛的起身,“把他关进拘留室!”
  ......
  “佳怡你别急,我一有准确消息就告诉你,你先和阿姨在家里好好呆着!”
  江丽挂掉电话,漂亮的眉尖迅速挤在一起。
  今天她去分局办事,刚回市局就听到了新鲜出炉的杀人案,一听主角竟然是李东阳,当时便心头一紧。
  等了解个大概,还没来得及做什么,沈佳怡便哭着打来电话求助。
  李东阳毒杀刘二虎?
  江丽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她亲眼看到过李东阳的身手,她不信李东阳会用下毒这种阴险的方法。
  而且刘二虎是什么人,局里没一个不清楚。这种社会巨恶怎么会和李东阳纠缠在一起呢?
  深吸口气,江丽决定亲自去问问。即便不为李东阳,她也不忍心沈佳怡备受煎熬。
  可等她来到看押重犯的独间拘留室,看到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的李东阳时,不由气急。
  “你还有心思睡觉!快起来!”
  李东阳睁开眼,旋即又闭上:“你来干嘛?”
  江丽一愣,担忧立刻变成了恼怒:“你明天就去看守所了,我来看你这个蠢货最后一眼!”
  李东阳笑了,蠕动身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那你看也看了,可以走了。”
  “你这人......”江丽被气得说不出话,转身就要离开。
  可刚走了两步,想起沈佳怡电话里那抽噎的嘱托,她咬咬嘴又转了回来。“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李东阳终于睁开眼,叹口气坐好:“说什么不重要,除非你想帮我。”
  “帮?我怎么帮?人证物证齐全,而且又是命案,你告诉我怎么帮!”
  “你一个大男人就不能受点委屈?你做事时就不能想想朵朵和佳怡?你有没想过,以后她们母女俩可怎么办!”
  “你就是个蠢货!混蛋!自私自利!”
  原本是追问,结果到最后成了指责和爆发。江丽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还从来没有对一个异性这样过。
  可她就是气,气这个帮自己、帮父亲夺回脸面的男人,气这个让自己被迫献吻却一笑而过的男人,气这个毫不顾忌跟自己说荤话的男人!
  是的,眼前这个锒铛入狱的男人,与她见过的所有男人都不同,让他恨的咬牙切齿,却也总是在脑海里出现。
  江丽都不知道怎么了,一看到他,就莫名其妙的心情复杂。
  “说完了?你倒真的可以帮我,就两件事。但前提是,你要信我。”李东阳缓缓起身来到栅栏前,神色自如。
  江丽翻个白眼,气咻咻的别过头去,已经忘了自己当初来此的目的:“我不信你,爱说不说!”
  李东阳笑了,斜着肩依靠在结实的栅栏上:“第一,我给你一个电话号,告诉他我今晚天黑要出去。第二,你帮我查一下马鸣的通信清单,将你认为可疑的通信记录以及对应的人名地址,也发给那个人。”
  “出、出去!?”江丽猛地转回头,一脸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