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虹教授讲完唐代传奇文学《霍小玉传》,又对现代作家陈忠实的《白鹿原》进行了分析,《白鹿原》一书中的悲苦女人田小鹅;使坐在我身边的姜丽丽泪眼惺忪。
姜丽丽无声地抓住我的胳臂,把脑袋抵在我的肩膀上;一双柔嫩的小手在我的胳膊上不停的揉抓。
姜丽丽揉抓着我的胳膊,传感的是一种纠结、忧伤、悲愤的情绪,我体味到她全心身融入故事情节中去了;悲苦的故事情节拨动了她心中那根同病相怜的琴弦,投入监狱前的那种冲动像涌动的江水滚滚滚而来。
姜丽丽3岁开始学舞蹈,13岁被招进歌舞团成为团里的台柱子;17岁遇上心仪男人车晓,年轻的少女把自己毫不保留地交给这个比自己大25岁的男人;可是结局却是第二个霍小玉和田小鹅。
姜丽丽和一个比自己大25岁的男人搞“父女恋”本身就十分荒唐,殷虹教授苦口婆心地奉劝过闺女;但那时候的姜丽丽被糊涂油蒙了心窍,振振有词地教训自己的娘:“爱情没有年龄限制,也没有国界羁绊;有的只是满腔的真情!”
然而单纯的姜丽丽哪里会想到,车晓在玩弄她的感情;欺骗一个只有17岁,各方面都还不怎么成熟的少年女子。
车晓在姜丽丽面前海盟山誓,信誓旦旦时;却和歌舞团其她姑娘打得火热,车晓肆无忌惮地欺骗着众多姑娘的情感;而姜丽丽却不恨他,竟然把原罪归结于和车晓拍拖的杨柳身上。
杨柳代车晓受过,脖子被姜丽丽泼出的硫酸烧伤;姜丽丽以故意伤害罪被判10年徒刑,车晓却毫发无损。
毫发无损的车晓在姜丽丽心中依旧是白马王子,即便姜丽丽坐了4年牢房——17岁被关押判刑10年,由于表现好减刑2年还剩4年刑期,如果这次跟踪蔺丹霜的任务完成出色,4年刑期可能会减到零界限——然而姜丽丽一见车晓还是那么激动,行动举止没有表现出对车晓的丝毫怨怼和愤怒。
姜丽丽的痴情使我百思不得其解,我在江河湾的枫树林毫不客气地把姜丽丽数落半天;姜丽丽似乎无动于衷,一个女子滑到如此痴情的地步还真十分罕见。
在此之前,姜丽丽和她妈殷虹教授已经达成协议;选定我做她们家的乘龙快婿,可是一见到初恋的情人;姜丽丽却一反常态。
姜丽丽一反常态的心境在她妈讲授的文学课堂上有所触动,这又是是个奇葩。
触动姜丽丽神经末梢的是霍小玉追求达官贵人的婚姻失败,还是田小鹅追求个性解放被礼教杀死的悲惨?
这些似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建立了从中体味到一种悲苦;促使自己悬崖立马。
一定是霍小玉和田小鹅两个不同时代女人的悲惨命运,触动了姜丽丽心中那根久绷难曲的琴弦;她的忧伤终于迸发出来。
霍小玉是唐代一个妓女,地位低下可想而知;然而地位低下的霍小玉却不甘心命运的捉弄,她像改变自己的命运嫁给达官贵人李益。
可是严酷的现实不会容忍她这么做,李益之类的公子哥们只是把她看成手中的玩物;玩玩倒是可以的,要做士子的老婆?只能是癞蛤蟆吃天鹅肉异想天开。
问题是唐朝的妓院常常人满为患,有钱有势有地位的状元、进士没有不喜欢上妓院消遣的,李白、白居易那样的文坛巨子也是妓院的常客。
可是妓女霍小玉为李益动了真情,那是十分荒唐的事情;即便李益愿意娶霍小玉为妻,他的爹娘以及亲戚朋友也不会答应。
世俗的,传统的观念是一把无情的杀手锏;会将多情女子诛杀在舆论的纷扬场中。
不过唐朝还算一个开明的社会,要是朱熹唱出“存天理灭人欲”滥调的时代,女人的情感只能是卡在悬崖缝隙里一颗石子稀里呼噜;稍不留心就会掉进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而田小鹅的时代距离现在更近,却被霍小玉的遭遇更惨;田小鹅没有像霍小玉那样气怒身亡,她是被自己的公公鹿三用一根梭镖钢刃戳死的。
田小娥初始的形象是一个反叛宗法文化,追求人性的叛女形象,她作为一个男权社会及其封建伦理纲常的受害者;对黑娃的诱惑是真切的。
虽说田小鹅有肉欲的放纵色彩,但也是对“存天理、灭人欲”封建伦理道德的反抗。
田小娥人格的转型,准确地说应该是在她第一次挨刺刷之后;在这之前她的反抗都是自发的。
从第一次挨刺刷之后,她开始对这个男权世界彻底绝望充满仇恨;并且主动实施报复。
此后她开始不要脸皮,她牵着孝文的阳物走进窑洞……但这是一种多么无奈、无力和屈辱的报复,一位柔弱的女子栖身于一方破窑,四面八方是猛如禽兽的男权,她唯一的对抗的武器是女人的身体。
这种对抗的结果是她被男权社会彻底摒弃,成了一个千夫所指的“荡妇”。
陈忠实的高明就在这里,他没有对封建礼教口诛笔伐;而是通过田小鹅形象的描写,言谈举止以及活动的细节;把传统的旧礼教打得落花流水。
有人说陈忠实是参照了《百年孤独》写出的《白鹿原》,具有魔幻色彩。
依我看陈忠实是优秀的现实批判主义作家,巴尔扎克和劳伦斯对他有很大影响;尤其是劳伦斯的《查泰莱夫人的情人》对陈忠实影响深刻。
田小鹅这个形象说明了妇女初期的反抗是出于一种身体的本能,她们完全是为了满足自身的欲望而去反抗传统的封建礼教的。
周作人认为世界上的妇女解放运动之所以能够发生,是因为女子有了“为人或为女的两重的自觉”。他将性的解放作为女性个性觉醒的重要条件,目的无非是使妇女不但明了自己是一个人,更能明了自己还是一个女人。
妇女解放运动只有在此基础上运作,才能依了女子的本性使她平均发展,不但既和天理,亦顺人情。
田小娥就是因为有了一个正常女人的渴望,才不甘屈于那种猪狗不如的生活,才想叛逆。
为了和黑娃的偷情,可以说这是小娥苦难人生的一种需要;也是一种满足自己欲望的解脱,这种出轨的行为和传统观念完全相悖。
作为一个反抗者,田小娥也曾做过斗争,那就是和黑娃,鹿兆鹏等人在白鹿原上刮起的“风搅雪”运动,田小鹅做了妇女主任;她提倡女人剪头发放大脚,禁烟砸烟枪;刀砍奸淫佃户妻女的三官庙老和尚,砸死在南原一带以糟蹋妇女著称的恶霸庞克恭……
但是,当我们深入的对田小娥的反抗历程做一个分析,就会发现田小娥的反抗并不是一个自觉的反抗,她要利用性这唯一的武器来改变自己的社会地位,她比鹿冷氏有更自由,更积极的性爱选择权,她已经认识到女人身体对于男人的意义,并且学会了利用自己的身体去开展外交,以获取男人的关注和保护。
性爱只是她的手段,改变自己的地位才是她的目的;选择黑娃一方面是本能的生理需求,而另一方面,更重要是为了跳出连只狗都不如的火炕,能自由自在的生活。
屈服于鹿子霖的淫威,是田小鹅意识到他对她的作用;在当时的恶劣环境中如果她得不到他的庇护,就很难生存;因此在与他的交往中他们获得的满足是双向的,他得到了她的肉体;而她也得到了保护自己的目的。
实际上,田小娥这一个女性形象一出现就是背负着原罪的;并一直为此付出着代价。
女性的悲惨命运久已有之,自母系氏族社会结束以后;女性的地位就开始下降,她们没有经济支撑,没有自我生存的能力,惟有依靠男人。
悲剧之产生主要正在于个人与社会力量抗争中的无能为力,她们没有能力与男人抗争;除非她们不想生存,正是这种无能为力导致了她们的悲剧……
如果拿田小鹅和何叶比较,和殷虹教授比较;那简直没有比头。
何叶倒也罢了,殷虹教授完全是个完美主义者;只要自己的生理需求就能大胆的索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