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们就是一群愣头青,一头闯进别人编造的美梦里,梦的表面是诱惑的,是五彩绚丽的,可我们进去后发现下面是悬崖,掉下去的时候,我们以为自己是老鹰,会飞,努力扇动自己的翅膀,可发现我们只有胳膊,坠落的速度越来越快,最终掉入海里,我们拼命挣扎想要呼吸,可渐渐无力,最终只能沉入海底。
周成再次喝了一瓶酒,他看着我说:“有的女人总说人为什么要活得这么累,她们不懂,她们可以活得轻松,她们只要工资养活自己就行了,到时候再嫁个好人,现在这个社会我们男的压力大,真得好大,我们不仅要养活自己,还有考虑未来,我们想要在这平水泥地上留下脚印,很难,很难。现在媒体不是天天说提倡男女公平嘛,去他妈的公平!”
说完周成又猛灌了自己一瓶啤酒。
我想到了阿樱,叹口气说也不一定是这样的情况,有上进心的男人,责任心的男人会活得很累,有些女的也活得很累。
周成问我阿樱怎么了?他还不知道阿樱的事,我想说但忍住了,就喝了口酒,摇头说没怎么。周成也没再说,我俩就这样默默地喝着酒。
过了几分钟,周成突然抬头问了我一句:“陆峰,你知道周秀娜在夜总会工作吧?”
我被问愣住了,看来周成也不是傻子,猜到了,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说知道。
周成问我什么时候知道的?我没有隐瞒就实话实话,说那天晚上我被冤枉从派出所里出来后,华哥带我去夜总会玩耍,我正好碰见了她。剩下的我和周秀娜的事,我没说出来,毕竟周成是我哥们,说出来他心里肯定不好受,我也别扭。
周成听了闭了下眼睛,一分钟后,他睁开,眼睛红红地看着我:“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混蛋,让自己女人去做那种事?”
我没说话。
周成喝了一杯酒,他抓了一下自己的头,嗓子有些嘶哑道:“我特么确实不是东西!”
看着他的样子,我真不知道要说什么,就说别想太多,吃点小龙虾吧。
周成继续嘶哑着嗓子道:“陆峰,你知道我现在什么感受嘛?周秀娜怀孕了,孩子不是我的,我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可是怎么办,我能怪谁!我不怪她,我没有资格去怪她,我只能怪我自己,我恨我自己无能为力!”
说着周成握紧自己的拳头,狠狠地锤了一下桌子,桌面上的碗碟震动了一下,发出响声,旁边有吃饭的客人纷纷转头看着我俩。
周成冲他们吼道:“看什么看!”
他们看样子也是打工仔,被吼了一下,没发毛,收住了目光,只是嘴里嘀咕着。
我对周成说,别喝了吧,我送你回去。周成拿着酒杯摇了摇头,继续灌了自己一杯:“没事,我还能喝点,我今晚不想回去。”
我就说那你不回家,准备去哪?周成抬头看着我说:“陆峰,我今晚去你那睡方便吗?”
看着他那发红的眼睛,我点头说行,周成就喝着酒,说着话,我看着桌子上的一碟花生米,默默地吃着,默默地听着。
他说他来到北京后,跟村里人一起去工地打工,虽然很累,但赚得钱挺多的,他也知足,当他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四千多块钱时,他乐疯了,说自己之前手里从来没有过这么多钱,那天他立马给父母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自己赚钱了,告诉他们儿子有本事养活自己了,给父母打完后,又给几个关系好的发小打了电话。
那天晚上,他犒赏了一下自己,买了包玉溪,说到这里,他抬起头看着我问:“陆峰,你知道我之前抽什么烟吗?”我摇头说不知道。
周成喝了口酒苦笑道:“我之前抽得是红梅,软黄的,四块钱一包烟,前几天我买了一包,抽了一口就全扔了,什么玩意,难抽的要命,我那时还抽的津津有味。”
周成说完准备从兜里摸烟,结果发现自己烟抽完了,我就把自己的烟给了他,周成点燃抽了一口,吐了一下烟雾,继续说道。
那天晚上,他拿着那四千块钱在被窝里,手指粘着吐沫数了一遍又一遍,兴奋地半夜才睡着,他那时想得很简单,在工地里继续干下去,努力挣钱,省吃俭用,多存点钱,过年回家给爸妈买件好衣服,给家里添点家具,可没想到那是他在工地的第一笔工钱,也是最后一笔,剩下的几个月,包工头说资金出点问题,但年前再一起发给他们,他信了,傻傻地任劳任怨地干了几个月,快到过年的时候,包工头跑了人影都找不到,他懵了,像傻子一样,身上的钱连买回家的车票都不够,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就问他,之前不是发了四千多块钱工钱嘛,怎么连车票都买不起。
周成说:“发工钱的第二个月,家里有点事,我就寄三千回家了,剩下的一千块钱,那几个月我天天吃馒头加咸菜都花的差不多了,哪还剩下钱买车票。”
周成说到这里喝了一杯酒,继续道:“陆峰,你知道我当时什么感受嘛?大过年的,人家都大包小包地赶回家,我看着他们脸上的笑容,也想跟他们一起回家,但我回不去。我也不敢告诉我爸妈实话,怕他们担心,我就骗他们工地比较忙,过年继续干活就不回去了。大年三十晚上,人家都和家人聚在一起,看着春节联欢晚会,吃着团圆饭,我一个人坐在桥洞底下,那种滋味真不好受!”
我脑海里顿时出现这样一幅画面,大雪飘落,寒风呼啸,周成一个人蜷缩着身子躺在桥洞下,桥洞外面到处都是红灯笼,充满着欢声笑语,一道烟花在天空中绽放,倒映在周成的瞳孔里,很亮,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