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及半人高的小孩子,就这么盯着自己看,雪明皇几乎没有犹豫,便蹲了下来,与他平视,“怎么?爸爸妈妈没教你吗?撞了人怎么不道歉啊。”声音里都是满满的柔情,不知道为什么,对这般年纪的孩子,总会有些熟悉的感觉。
忍不住回想到,那条小生命,如果不是夏莹狠心……想来,那个孩子也有这样大了吧。可是……每每想到了这些,心里便会不自觉的疼痛了。
那个小孩子还是丝毫不畏惧的看着自己,这才奶声奶气的说,“是你突然跑出来的。我们一半一半吧。”说得理所当然,又让人无力反驳。
雪明皇竟被这小小的人儿逗乐了,看着他,觉得很是可爱。其实往日里他是不太喜欢孩子的,而且那件事情对自己而言,真的太过沉重了,以至于现在每次看到些活泼开朗的小孩子,雪明皇也觉得没有什么太多的感觉。
甚至有些觉得厌倦、烦闷,可是眼前的这个孩子却让雪明皇不自觉的想要亲近一样。
苏菲站得远远的,只见雪明皇竟然蹲在地上和一个小男孩儿说话,那种表情,有种说不出来的柔和,想了想,还是快步走上前去,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熟悉,很是熟悉。苏菲几乎可以确定的是,自己一定在哪里见过他,一定。
想了片刻,便有了印象了,是机场!那次似乎就是这个小男孩儿捡到了自己的钱包。还没有说什么,苏菲细看眼前的两人,心底里竟有种奇异的感觉,几乎就是下意识的隔开了这个孩子和雪明皇。
“小朋友,你来这里做什么呀?怎么一个人乱跑?家里爸爸妈妈会担心的。”苏菲仔细的盯着这张小小的脸庞,真的太像了……眉头不自觉的紧锁起来,但愿只是自己想得太多了才好。
可是之后的苏菲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在某些特定的时刻,女人的直觉,简直就是精准无比。
小孩子再次不声不响的跑掉了,身影最后消失在街口,雪明皇却看着那空荡荡的街道,好整以暇的来了句,“好像在哪里见过。”像是自言自语一般。
苏菲几乎就是心惊肉跳的,但还是装作漠不关心的答了他,“小孩子还没有长开,尤其混血儿,都差不多,我看着也很熟悉。”话说完觉得太过刻意了,只好慌乱的掩饰着,“不过,长得很可爱。就是脾气不太好。”
雪明皇这才轻声笑了出来,只当她在说笑,继续向前走,苏菲也不打算站在门口等他了,两人就这么一起往车库走去。
顾亦看见从雪明皇身边奔回来的夏泽阳,只觉得自己的这颗心也被掉到了嗓子眼儿一般,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怎么会做了。带他出来逛街,却偏偏要来附近的商场,来就罢了,只是一眨眼儿的功夫,就不见人影儿了。
顾亦几乎就是惊慌失措的,待夏泽阳回来,这才有些责备的问他,“为什么要去找他?你想做什么?”
“我,想知道我的爸爸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夏泽阳绞着手指,看向顾亦,大大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委屈。
顾亦哪里还能责备他?只是将他一把抱起来,“阳阳真的很聪明啊,现在有没有看到?但是阳阳要答应顾亦叔叔,不要让妈妈担心,知道吗?”
夏泽阳点点头,他见过夏莹对着这个叫雪明皇的男人的新闻发呆的样子,也在家里的新闻里见过他,他觉得自己才不像他的傻妈妈那样呢,可是,再怎么傻里傻气,妈妈还是妈妈,只要她不想和他在一起,夏泽阳是不会勉强的。
上车后的苏菲,明显比平日里更安静,只在到了某个路口前,才会开口告诉雪明皇应该往哪个方向拐弯。
雪明皇也安静的开着车,并不多问什么,两人沉默了一路,苏菲的心里只是不断的回想那个孩子的模样,眉眼之间真的有几分相像,也不知道是不是,如果真的是,那又该怎么办?
到了那条老旧的小吃街,苏菲这才渐渐的回了神来,当年,江大还在这里,并没有搬去新的地方,这条街道无论日夜都是热闹非凡的,可是如今,却冷清了很多,苏菲看了眼二人的打扮,不禁笑了。
雪明皇不明所以的看着苏菲,苏菲这才指了指路人,又看了看自己,“我们好像太夸张了!”笑容灿烂的洋溢在脸上,雪明皇在这一霎那好像回到了从前,大学时光里,都是苏菲陪在自己的身边。
两人做过很多如今看来都十分多余的事情,例如,背着帐篷上山顶看日出,坐等红霞满天夕阳落尽,似乎总是有去不完的地方,看不完的美景,总是觉得时间不够用,世界这样大,还有太多的地方没有去,太多的风景没有看。
苏菲快步想记忆中的那家老粥店走去,回眸看向雪明皇,见他还站在原地,向他招着手,语气明快,眼睛里也闪着光,“来呀!来呀!愣着干嘛?快点儿过来呀!”
那副场景似曾相识一般,雪明皇跟上去,苏菲这才笑着看他,指着不远处的一家老旧的店铺,“就是那里了,怎么样?没有改变吧!”
雪明皇看着旧旧的店铺,还是记忆之中的模样,老板只是两鬓间添了些许的花白,但容貌上还是没有什么改变的。雪明皇和苏菲走进了粥店,在靠窗的位置上坐下,点了以前的那几样儿,苏菲托着下巴,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街道之上的行人大多都是年轻的人,这里俨然已经成为了一条美食街了,路边新开了各式各样的店铺,苏菲好奇的打量着,雪明皇也看着熟悉又陌生的街景,想起了很多从前的往事来。
那时候的苏菲,还是美术系的学生,他们系里的教授,没有人不夸赞这位学生天赋异禀的,只是后来怎么了呢,苏菲再也不拿画笔了。雪明皇记得住的最久的那间别墅里,某件储物间里,一定还藏着她的画吧。
雪明皇忍不住问起苏菲来,“怎么不画画了?”
苏菲有些惊异的看着雪明皇,他从来没有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不知道今天为什么又提起了。“手,受伤了,拿笔就抖得厉害。”末了,又补了一句,“总是画画,会很烦的,所以就不再画了。”脸上还是灿烂的微笑。
苏菲知道,自己永远也不会告诉雪明皇,究竟为什么画不了画了,这个原因,注定只能藏在自己的心底里。
雪明皇向来不是个会多问的人,苏菲的点到为止,他也清晰的感觉到了,既然不愿意说出来,那么再问下去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老板上了粥,笑眯眯的看着两人,放下了手里的食物,“慢用啊。有事再叫我。”交代完了才退回了后面的厨房里,店前居然都是些喝粥的顾客,也没有人守在这里,只有轻声叫老板,才有人从后院走上前来。
“还是老样子吧?!真好。”看了看眼前的粥,又看着雪明皇,“多吃点儿啊。你的胃不好,多喝点粥会好一点的。”
雪明皇点头,胃病都是老毛病了,那时候,两人在一起时,都是苏菲敦促着,才渐渐的好转了,其实两人的相处方式倒更像是家人一般,现在想起来,雪明皇只觉得在苏菲那里得到的温暖,更加像是亲人的呵护。
苏菲总是无微不至的照顾着自己,大概,所有年少的恋爱里,都是十分迷恋那样的无微不至吧。以至于,最后,苏菲突然的抽身离开,雪明皇会那么的难受。
只是,习惯养成了,但是下定了决心还是可以改掉的,可是一整颗心真的送出去了,就很难再拿回来了。雪明皇知道,他都知道。所以对苏菲的感情,退出来了就看得更加清晰了。
至于爱情?自己真的不确定了。
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所有白天里不曾流露的情感纷纷的钻了出来,雪明皇还是望着江市繁华的夜景,心里却在想着不应该想到的人。
手里的酒杯被漠然的攥紧在手心里,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呢……酒精还是这样的容易麻痹神经,可是同样的方法用的多了,就没有多大的作用了。酒喝多了,酒量好像也变大了。
雪明皇甚至有点儿不明白自己的心了,为什么陪着自己看山看水的苏菲,到头来却比不过伤自己最深的夏莹?人真的都是这样的不识好歹吗?
门铃声响起,雪明皇缓慢的打开了门,门外站着的景峰,一见他这样子,就知道了,一定又在家喝酒,真是怎么劝也没有用。不禁摇头看着他,“这又喝了多少?”
“不多,还很清醒,睡不着。”雪明皇还是有些醉意的,否则也不会这样回答景峰了,看着雪明皇无奈的表情,景峰只觉得可笑。
如此不可一世的雪明皇,为何总是如此?景峰也在心底里更加坚定了些,自己绝对不可以再这样坐视不理了。
这样的夜晚,失眠的人岂止雪明皇一个?苏菲想着白天乱糟糟的事情,心绪异常的难以平静,心里的不安也在肆意的蔓延,只恨夏莹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不一直消失?只有她消失了,自己的世界才有片刻的宁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