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子荐这次没有说笑,脸上甚至连表情都没有,麻木地放下手里的医药箱,转身拉了椅子坐下来。
他坐在那低头沉默了半晌,这才挥挥手示意小晨先出去。
楚泉灵看这架势,就知道这位又是来做说客,怕别人听见的,可见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话。
“如果你要说白殊然,我们不必谈了。”楚泉灵跟白殊然闹成现在这样,她不想跟向子荐也闹不痛快,虽然他们能像以前那样的聊天说笑,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向子荐正欲开口,就被她这句话给顶了回去。
于是房间里,又是长久的沉默。
“大夫人很喜欢尹姨的,因为她为人温和又贤良,几乎不发脾气也不会同别人轻易起争执,长的好看又爱干净,平日里还精通一点诗书文化,与别的那些下人都不同。我从小在帅府长大,受她照顾不少,在心底里也是很有感情的。所以我对你好,并非只是为了殊然,更多的还有尹姨的那份情谊,这事我从来没跟你说过,所以你也不知道。”
向子荐说完之后,轻轻地叹了口气,他在回忆,只可惜回忆并不美好。
楚泉灵在向子荐的嘴里听到过无数次关于母亲的事,这是唯一一次她能感受到他情真意切的,并且是值得她去相信的话。
白殊然和向子荐从小就是一起长大,向子荐受了母亲的恩惠,那白殊然应该受到的关爱更多,照这样说来……
楚泉灵:“你是想告诉我,白殊然对我好,也同你一样,并不是单纯的爱我,而是有我母亲的那份感情?”
“其实我不明说,你也应该懂。当初殊然明知道冷玉江不怀好意,他杀了你也无妨,为什么要把你带回府里?少帅身边的女人不少,五花八门想要什么样的没有,你是有几分姿色,但是性格却着实不像别的女人一样拼命讨他欢喜,他真的没必要对你钟情。最初的好处,其实都是你母亲。你应该有尹姨的照片,你们两个非常像,但凡是熟悉尹姨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些门道。”向子荐随手打开医药箱,把温度计拿出来,递给楚泉灵。
楚泉灵结果温度计,呆呆地看着上边的数字,心中五味杂陈。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也不知道要不要相信。
向子荐就这样看着她,眼底里充满着探究和无奈,又说道:“你放心,我今天来,只是把我知道的事情告诉你,不是为了骗人或者是为谁开脱。殊然从你这走了以后就开始生病,除了军务什么话都不说,我没有得到他的任何授意。况且,你总不能只是听着那个刘妈的一面之词,你总该听听我们的。”
楚泉灵听到白殊然生病的消息,心中到底还是有些难受,慌忙动了动把温度计夹好,以遮掩自己脸上细微的神情。
楚泉灵:“你说的,白殊然对我母亲有感情,可是他不还是亲手打死了她?对我好,难道不是赎罪吗?”
“你只知道殊然刑囚了你母亲,你只是知道他亲手开枪打死了她。但是你能不能好好地想想,当初的白家,可不是他白殊然说了算的!他父亲大帅还在,就算他不想做什么,也不能不做。一面是他惨死的母亲,一面是痛失妻子发了疯的父亲,你让白殊然怎么办?凭着自己的一意孤行放了你母亲吗?你知不知道他为了走到今天这一步受了多少的苦,多少次在孟玉君的陷害下死里逃生,他想要活命,就必须让自己强大成为少帅,他奋斗了那么久,难不成你让他放弃吗?而且就算他放弃了,放了你母亲,你母亲就一定能活下来吗?大帅会忍住不杀还是孟玉君不会!”向子荐一口气说了好多的话,他的神情激动,刚说完就到处找杯子给自己倒水喝。
“所以这就是那天白殊然跟我说的,他杀了我母亲是对我母亲好,他给了我母亲一个痛快,其实是在帮她?”楚泉灵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把那天的话复述了一遍。
“当时他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同我说过,所以我是知道的。你母亲当时已经被打得没了人形,就算是能活着,恐怕也活不了多久,拖着日子只能是让她更痛苦,还不如一枪为快,这样她还能少受些罪,大帅是很固执的,他只有用这个办法,让她早点解脱。”向子荐说到最后几乎就是用吼的,说完以后全身都塌了下来,并不像平常那样坐的板直,他好像是终于说出了隐忍多年的话,这一刻终于轻松了。
“所以你今天来跟我说的意思,就是白殊然亲手打死我母亲,其实还是在救她?”
楚泉灵看着向子荐真的十分想笑,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他们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亲手打死了就是打死了,什么怜悯帮助在她心里通通都一文不值!
楚泉灵:“那么照你这样说,我非但不能怨恨白殊然,我还得感谢他,他对我有恩?”
向子荐:“也不算是恩吧,到底你母亲还是死在了他的手上,我只是觉得你不要太过于挂怀,你们两个之间根本就没必要闹成这个样子。殊然是真的爱你,我从来没见过他能对一个人妥协爱护到这个地步,就连夫人他都没有!况且你应该了解,殊然不是个善于表达的人,这些话我说的出来,但他就是说不出来,他也不善于解释,总是会把事情弄的乱七八糟,爱之深才会手足无措,他就是太在乎你才会做了一个又一个错误的决定……”
“好了!”
楚泉灵实在是不想再听下去了,张口打断了他的话。“不论是怎样的,他终究是我的杀母仇人,我与他欢好相爱到有了孩子,本身就是我的不孝,现如今已经闹到了这个地步,就算是有天大的难言之隐,我也不想再继续了。就算是还彼此相爱,也不能再继续了,我不能装作什么事都没有跟他继续生活,这孩子给他,那个孩子归我,我们恩断义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