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墨麟出屋的时候,见黄英和雪儿已经起来,正在院里小石凳上坐着说话,黄英见他出门忙跑去打了水,服侍他梳洗完毕,三人收拾了东西吃了些早点,出了酒馆顺着大路向镇外走去,依旧是一路的说说笑笑,尽管有人驻足好奇的打量他们,也皆是把他们当成了富家少爷小姐外出游玩,心中满是艳羡罢了,雪儿明白也不去理会。
三人走出镇子,选了没人处,依旧起在云头,这次为了追上那三个道士所以飞的极快,黄英也适应了驾云的感觉,没有感到害怕和不适,沿着大路向前飞了约莫有两个时辰,果见那三个道士骑着高头大马匆匆赶路。
雪儿见追上了他们,忙叫墨麟放慢速度在后面跟着,对墨麟说道:“哥哥,你隐身下去变个虫儿,落在他们身上听听他们说些什么,看看能不能听到些对咱们有用的消息。”
墨麟领会,心念一闪便从云头落下,悄无声息的变作一只虫儿,钻进马的鬃毛里听他们说话。
过了好半天,才听左边一个四十多岁的道士说道:“咱们今天一定得速度快些,争取日落之前赶到云阳城中歇息,明早再换三匹快马,估计下午便能赶到丽水,后天上午就抓紧把事办了。”
右侧那个道士说道:“是得抓紧了,咱们这一出来十几天,估计土司老儿早就等得心焦了,也不知他那倒霉儿子能不能等到咱们回去。”
中间马上这位说道:“看他造化吧。”说完再没下文,只是一个劲的闷头赶路,墨麟又等了好半天,没再听到他们有谁吭声,便将身一纵跳到路旁的草叶上,等他们跑远了这才回到云头。
雪儿和黄英正从云层间往下追着三匹马跟着,见墨麟回来都转过头来问:“哥哥,可有什么收获?”墨麟就将听到的话和她俩说了。
黄英没说话,雪儿说道:“只要知道他们去哪就好办了,现在不用再跟着他们,咱们先去云阳城做些准备等着”。说完让墨麟快速催动白云,一直往云阳城飞去。
临近云阳城,三人远远的从半空中看下去,见是一座规划整齐的城镇,景色十分的优美雅静,主城依山而建,城东南有条大河绕城流向西南,城中又有几条人工挖掘的水渠将河水引入,遵章循法的将城里的陆地分割成几大块,在城内几条主干道两边的绿树掩映中,房屋,木楼,竹楼等各式建筑参差错落,墨麟三个是从北面而来,于北城门外落下云头步行着靠近城门。
行到城门前,雪儿暗暗打量过守城士兵的装备,明白已经进了滇王的领地,也不动声色,还是和黄英一左一右,伴着墨麟说说笑笑的走了过来。
守城的士兵并不是每个入城的行人都要检查,只抽检着赶了马匹带着货物的客商,三人走到跟前,士兵们倒是多看了几眼,见他们都没佩戴武器兵刃且穿戴打扮不俗,又是一副的嬉笑轻松,便把他们认作了城里的阔少小姐,非但没有盘问,反而路过时还恭敬的弯腰让了路,三人都没理会,就这样优哉游哉的如散步闲庭。
一进城便见路得两侧商铺林立,不时有伙计进进出出的招呼着客人,街面上更是摆着些各色摊位,像什么水果蔬菜,鸡鸭鱼肉,绫罗布匹等等的应有尽有,还有些打卦算命,江湖郎中,耍把式卖艺等等的琳琅满目,墨麟和黄英哪见过这些,高兴的跑过来看看这个又跑过去看看那个。
雪儿好像被他俩的兴奋感染了,也跟着转来转去,可尽管是转,但雪儿明白,并不曾跑出主街,碰见路旁有一个不小的驿馆便拽着两人跑了进去。
因还没到吃饭时间,所以店里还没几个人,掌柜见三人进来忙上前亲自接待,双方客套完毕,雪儿要了两间上房,打发伙计领着看过房间,三人还回到大厅,选了个临近主街的桌子靠窗坐了,要了几碟点心一壶茶,一边喝着休息一边瞧着街道上的热闹。
伙计添水时,雪儿随意问道:“小二哥,这城里可有卖牲口的骡马市?”
小二忙回道:“姑娘真问着了,离北门不远在城的西北处就有一个不小的牲口市场,要挑选脚力你可尽管前去,那里上好的马匹,骡子多了去了,只要肯出钱,就算千里马都能买的到。”
雪儿点点头,拿了块散碎银子给他算是打赏,不动声色的单腿跪在凳子上趴在窗口往街面看,伙计走后,雪儿这才对墨麟和黄英说道:“你俩在这里喝茶休息,占好了这张桌子,我出去办点事就来。”墨麟猜测她要去买马想要跟着,却被雪儿止住并说道:“你们跟着反而添乱,还不如我自己去。”
墨麟无奈,只好点头说道;“那你自己可要小心。”雪儿轻松地答应一声,起身跑下楼去,墨麟和黄英继续在这休息等她。
黄英见雪儿下了楼,认真的对墨麟说道:“姐姐真是聪明,这几天我算是彻底折服了她的见识,她跟着你有多久了?”
墨麟深深地笑着说:“她跟着我可有些年头了,从我出生起便一直陪在我身边。”
黄英不解的看着墨麟:“那她岂不是比你的年龄要大,你小时候她就这个样子吗?”
墨麟听她这样问,就回想起小时候它驮着自己疯玩的场景,又想起陪在他身边守孝三年的日日夜夜,眼神里不禁深深地依恋之情露出,思付着早晚也得让黄英知道,就像讲故事一样把雪儿的身份和他俩在一起的经历一一说给黄英听。
黄英静静听着,顿时显露出一脸的惊奇和羡慕,难怪哥哥这么依赖她,原来小时候就一直厮混在一起,得知她本是白泽的时候就一切都恍然了,怪不得这天底下的事她是如此的明白,不禁听着听着有些痴了,就又问墨麟道:“这么说来,姐姐是神兽啊,那能和哥哥你在一起吗?”
墨麟脸上露出复杂的情绪,轉頭问道:“你说的在一起是指男女之间吧?”黄英点头看着墨麟。
却听墨麟坚定的说:“世间的生命本无高低贵贱之分,只要真心的两情相悦就可以在一起,我才不管她是人,是兽,还是草木!”
黄英听得动情,心里想,是啊,自己前几天还是一个树妖,现在却已经变成了实实在在的仙人,又想到,看来墨麟爱姐姐的心是没有什么能动摇的,自己断不能去争一分一毫,只要就这样跟在墨麟身边,找到机会多学些本事,也能向雪儿一样帮墨麟分担些烦忧才好。思绪开去就变成了千丝万缕,一时找不着边际,默默地想了这里再想那里,竟是趴在窗子上发起了呆,
过了约莫有一个多时辰,远远地看见雪儿骑在一匹马上,拽着两匹慢悠悠的朝驿馆门口走来,俩人大喜,起身奔下楼去,碰见伙计嘱咐他包下了临窗的那张桌子。
跑到的门口和雪儿会合,两人都雀跃着上前看马,瞧见雪儿带回来的马皆是三岁左右的壮马,一匹白色,一匹枣红一匹纯黑,不论是身高体长,鬃毛蹄口皆是上乘,墨麟和黄英虽然不懂,但也相信雪儿的眼力不会错。
雪儿将黑马的缰绳给了墨麟,红马的缰绳给了黄英,自己则牵着那匹白马,附上墨麟的耳朵悄悄说道:“哥哥,你亮出神识驯服它们一下,免得明天走时它们再不认主。”
墨麟领会,暗暗的先于周围放开个结界,运目盯着三匹马儿,这三匹马儿皆是一惊,大腿上的肌肉突突的抖个不停,差点前腿跪了下来,雪儿看在眼里已然明白这三匹马再也不敢对主人犯浑使横,就咯咯的笑出声来。
这些动作也只是在瞬间完成,墨麟听雪儿笑了知道已经奏效,就神识一闪撤去结界,拿手摸着马脸高兴的说:“好马,真是好马,雪儿的眼光自是不会错的。”
这时候,路上的行人,店里的伙计已经围了几个过来,都在转悠着看马赞马。雪儿将三匹马的缰绳拢过来一起交予店里的伙计,吩咐道:“拉倒后面给我精料喂足,清水饮饱,好好地照顾”。说完又从包里拿出一大块银子给了伙计,伙计见雪儿出手大方自然肯卖力,拉着马便奔后院马厩走去。
临行前雪儿又从白马身上解下一个包袱抱着,上楼来到他们的房间,将门关上,打开包袱见里面是每人一套便于骑马穿的紧身短衣,还有每人一把普通的佩剑,吩咐墨麟道:“哥哥,你回房间将衣服换了,看看合不合身”。墨麟一笑,抱着衣服转身回自己房间去换。
雪儿和黄英也于房间里将衣服换了,见黄英脱衣时有些迟疑扭捏,就笑笑开口问道:“他都对你说了?”
黄英看着雪儿弱弱回答:“恩,是我好奇要问,哥哥才说的,姐姐你不要生气”。
雪儿说道:“我不生气,这个早晚得让你知道,你且放心我既然已经化成女身就不会再改了,谁让那个冤家从小没见过女孩来着。”
黄英听她如此说,心里也是高兴道:“我只认你现在的模样,以后再变成什么也与我无关。”俩人一边笑着一边换好了衣服。
再看俩人都已换成了利落的短襟打扮,一个一身鹅黄,一个一身淡粉,将头发在头顶挽了,用簪子簪住,蹬上配色的小靴,手里再拿起那把带鞘长剑。立时两个花容月貌,肌肤胜雪的侠女就现了出来,看哪个都是无比飒爽英姿,脱俗俏丽。雪儿和黄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见没有不妥,就一起奔墨麟房间看他换好没有。
敲了门得知墨麟早已换好,在房间里静静等着她们,赶忙推门进到里面,见墨麟换了短衫更显得玉树临风,潇洒俊朗。就一边一个拉着手转着圈打趣,直把个墨麟看得脸红脖子粗,墨麟越窘俩丫头越疯,好歹闹够笑够了,这才帮墨麟收拾了头发。
收拾完毕往前面吃饭,待要出门墨麟想起一事,问雪儿道:“买这三匹好马得不少银子吧?那银子是怎么来的?”
雪儿一边调皮一边笑着说:“这天底下替我存着金银的多了去了,我只要想用随时都可以去取,反正他们的金银也是来路不正,拿了来也是对他们小惩大诫。”说完捂嘴狡黠的笑着。
墨麟这才晓得她为什么要自己出去,不禁心头一阵担心就说道:“是吗?这么好玩啊,下次也带着我去”。黄英附和着也要带她。
雪儿听了将俏脸一沉说道:“我一个人去是取,你们和我一起不就成抢了?真是俩笨蛋!”
墨麟和黄英被她一骂,登时明白了过来,傻傻的说:“那你自己也太危险了。”
雪儿说:“这些许本事我还是有的!”说完将头一昂,胸脯一挺傲傲的前面开了门往外走去。
墨麟和黄英被她逗得又笑出声来,见她走了也跟着来到他们包的桌子跟前坐了。吩咐伙计撤去茶点,上酒上菜,伙计得了吩咐自去招呼忙活。
因为他们是提前坐下,后来的客人有好些都忽视了他们的存在,只是上楼瞅瞅这里有人便不再要这里的桌子,反而是他们可以不动声色的悄悄打量着来人。
雪儿轻轻地对墨麟说:“哥哥,我那会出去打听了,这城北只有这一家驿站,那三个到了肯定来此打尖休息,咱们也不用着急,就在这里吃酒等着他们。”墨麟点头。
过了一会儿就有俩伙计忙活着开始上菜,前面一个用托盘一次端上来热气腾腾的四个盘碗,瞧见是两炖菜两烩菜,皆用当地的时鲜蔬菜配了鸡,鱼,肉,豆腐,笋干等荤素食材搭配着做成,菜的颜色诱人,一看就知是下足了火候。
后面一个伙计的托盘里端的是一坛子酒和几个喝酒的小碗,酒坛上没有贴标签,看不出酒的名字,那碗儿倒是小巧精致。伙计将东西放下,打开酒坛将酒分别往三个小碗倒满,垂手站在一边说道:“这酒是本店自酿的上好米酒,请几位客官慢慢品尝。”说完转身退了下去。
黄英等伙计走了,运目用仙识将酒菜一一扫过,未发现有何不妥,就对墨麟和雪儿点了点头。墨麟端起酒碗喝了一口,入口是那种醇和的带了些酸酸的味道,较那浓烈的白酒更有一种特殊的诱人,很是喜欢,一口喝了一碗。雪儿微笑着看了一眼墨麟说道:“哥哥你别小看了这米酒,这酒的后劲大,咱们不用着急,你慢慢喝。”墨麟连忙点头答应,再也不敢一口一碗的灌下,端着小碗慢慢的呷着品味。
伙计又忙着上来两个凉菜,两个炒菜,黄英也是一一验过,全无问题。三人一边说着闲话,一边笑着慢慢品酒。这时候上楼的人多了起来,皆是三个五个一伙,熙熙攘攘的上得楼来招呼伙计要了桌子点酒点菜,楼上一下子说话的人就多了,厅里也变得嘈杂起来。
雪儿一边吃着一边和黄英说着什么,直觉中忽然感到好像有人在朝他们看了几次,心下警觉也不做声,暗暗的朝着那个方向不经意的看去,目光过处,真真的就看见斜对面桌上一个四十岁左右男子正看着他们,见雪儿看他也没慌张,和雪儿对视了一眼就转过头去和自己桌上的人吃酒说话。
雪儿看到的这个人面目稍微有些黝黑,虽然是个读书人打扮,但是衣衫下罩着的身躯却隐隐透着彪悍,雪儿心下起疑,低头吃了几口菜,又端着酒杯再向对面看去,却见那人站起来给别人倒酒时故意将袖子拉了拉,露出了刺在手臂上的一个图案。雪儿因为隔得很远看不仔细,忙定睛运目细瞧,却见是一个张嘴獠牙的虎头。
雪儿低下头想了一下,悄悄地问墨麟:“你可知你那俩伯伯的镖局是何名字?”
墨麟说道:“知道,就是龙虎俩字。”雪儿哦了一声,没再说话。还是端了酒慢慢的品,脑子里却在思考着那人胳膊上的虎头图案。
她在这里正想呢,听见黄英轻声说道:“来了。”雪儿转眼向楼梯看去,见正是伙计带了那三个道士上来,伙计在前面点头哈腰,跟着的却都是一言不发。伙计带着三人从他们的桌前走过,临到跟前,却听见黄英“啊!”了一声。雪儿赶忙转头去看黄英,见她正双手抱着墨麟的胳膊,弯下腰去将头躲在了墨麟的身后,装出一下被酒呛到的样子,身子还有模有样的不停咳嗽,雪儿急忙走过去装着给她捶背。
三个道士也被黄英的叫声吓了一跳,都转头朝这里看来,见是如此情况,放下心来继续往前走过。雪儿见他们走的远了,就对黄英悄声说道:“起来吧,走了。”
黄英这才将身转了过来,一张粉脸却已是变得煞白。墨麟就要问黄英,却被雪儿止住,摇了摇头说道:“咱们回去吧”。
墨麟这次聪明的将黄英挡在自己的身前,两手扶着黄英的肩膀,黄英也装作有些醉了的模样,将头依在墨麟的胸前,闭着眼睛任由墨麟半扶半抱的推着,雪儿跟在后面,将黄英彻底挡住,三人就这样看似不紧不慢的朝自己的住处走去。
临进厅门时,雪儿回头看了眼那个坐着虎头纹身的桌子,却已是人去桌空。转出饭厅门口,黄英直起了身子,快步拉着俩人进了自己的屋子。关上屋门这才喘了一口大气,一脸惊恐说道:“他怎么来了!他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