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麟闻言抬头看去,见是一个俏生生的丫头,约莫十二三岁年纪,中等身材,辫着两个小辫,歪着头,一身黄色衣裙,眉目如画,像极了雪儿。
  两位老者听了丫头的打趣忙擦了擦眼泪,拉起墨麟也没理那丫头,一左一右的拉着进了大帐,先按军中礼节见了礼,墨麟又按照家礼拜了二伯和舅舅,再给郁风等几位叔叔行了圈礼。
  这军中大多是老哥仨从中原带来的旧部,虽然只有二三百人,却个个都是身经百战,昔日墨渊在时就都跟过他纵马厮杀,皆佩服他的豪迈义气,今日见墨麟摸样风度像极了三爷,也都齐齐聚拢来瞧,见比墨渊的英气勃发更有过之无不及,都是十分赞叹。
  这时先前说话的小姑娘也已经看明白了这个来人是谁,便大咧咧的过来给墨麟行礼;“兰媚拜见墨家哥哥!”
  墨麟不认识就看向舅舅,这边赶忙介绍说:“这是你大伯家妹妹,名字唤作荀兰媚。”墨麟赶忙笑着还礼。
  又见雪儿走上前来,上下打量完兰媚,开口说道:“这丫头怎么倒像我的亲妹子”?兰媚也歪着头使劲的打量雪儿,墨麟听见雪儿说话,这才想起没来及介绍他俩,就又向舅舅,二伯引见了雪儿和黄英,皆称是自己的妹妹,几位老者心里疑惑,但场合人多不便细问,只是一一见过礼。
  张思远一边运起道家仙法也难窥测出雪儿和黄英底细,不禁暗自惊讶,却听雪儿问道:“二伯,想必山上早已断粮了吧?”
  齐老英雄面露愧色道“姑娘真是好眼力,山上早已断粮数日,这几天皆是野菜充饥。”雪儿点点头,拉着墨麟走出帐外来到帐前宽敞处,嘿嘿一笑,纤纤玉手就地上一点说道:“还不出来参见!”
  帐内几人见雪儿拉了墨麟出帐,也都好奇的跟出来观看,随着雪儿那一声娇喝,立见光影一闪,俩人跟前已齐刷刷跪下了十几个各种装束的怪人,看模样就知绝非这凡间人等。将士们都目瞪口呆的吃惊不小,只听雪儿道:“非常时当行非常事,今晚尊驾在此大家见过。”跪着的皆磕头行礼。
  墨麟也不说话,雪儿又说道:“你等也是该打,不知道这山上已经断粮几天了吗?”跪着的匍匐在地谁也没敢接话,只是诚惶诚恐的等着听训。
  雪儿接着说:“这样吧,我给你们个将功赎罪的法子,不管是野鹿,山羊,草兔,山鸡,半个时辰内给我准备三百人的吃食过来”。指了指地上又道:“我一会安排人在此接受,你们也不必现形,东西送来就都散了吧。”
  跪着的众人这才如遇大赦般磕头道:“区区小事,一定照办,姑娘但请放心。”
  雪儿冷冷的笑道:“助着魔界护法为非作歹之事,咱们改日算账,你们可仔细了。”说完将小手一挥淡淡说了句:“都散了吧。”跪着的十几人顿时化作青烟散去。
  雪儿看了看齐虎,招招手:“二哥你来”。齐虎脑子里这时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呢,见雪儿喊他,就快步跑过来,看着雪儿问道,“姑娘有何吩咐”?
  雪儿大模大样的笑道:“二哥,请你派二十个人在这接收食物,二十个人一会持刀剁肉,二十个人搭起篝火。”
  雪儿说完拉了拉墨麟的手,“你可还有事”?墨麟笑着说:“这些事你和英儿安排,我和二伯,舅舅说话去。”
  雪儿说:“哦,那你先去,二哥却是须听我调度。”
  墨麟看向齐虎,见他求之不得,像军中接令道:“姑娘有何事尽管吩咐,齐虎没有不从。”
  墨麟转身和二伯,舅舅,张思远去到帐内吃茶叙旧,舅舅问道:“麟儿,刚才那些是什么人?”
  墨麟回道:“不过是附近的山神土地。”
  “那雪儿又是何人”?舅舅又问。
  墨麟刚想开口,张思远忙说:“贤弟,你我凡夫俗子还是不要问的好,她的身世你以后定会知道,这里不方便议论这事。”墨麟见舅舅点头,赶忙也岔开话题,几人又重新说起了叙旧的家常。
  却说外面雪儿安排完毕,齐虎就照吩咐喊了二十个壮汉在此等候,半个时辰没到,就见整只宰杀好的野鹿,山羊,草鸡,野兔凭空飞了过来,齐虎已是好几天没见荤腥了,见这么多肉飞来早就乐坏,跑前跑后指点着安排忙活,雪儿又说:“你将所有兄弟全召回来吃肉喝酒,今晚的哨卡也不用值守。”
  齐虎一愣,不知雪儿何意,开口想问,却听兰媚说道:“让你听令你就听令,哪还有废话!”
  齐虎倒好像很怕这个兰媚,忙点头说道:“是,我听两个妹妹吩咐。”
  雪儿看了眼黄英,见她正貌似轻松的在那一只一只看着飞来的肉食,知道这些收进来的吃食都已经过了她的查验,就放心的点头一笑。
  齐虎下完了命令还是不放心,跑到大帐把雪儿的安排请示爹爹,齐老镖头听完一楞,张思远却说:“这姑娘可指挥的万马千军,她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绝不会错。”墨麟也朝他点头。
  齐虎见师傅都这样说了才将一颗心放下,出去帐外传了帐令再和其他人继续忙活。时候不大只听得帐外喊了声:“肉好了!请几位当家出来就坐!”几人忙起身一起出了大帐,见帐外篝火漫天,所有的士兵都精神抖擞的站着等候。
  齐老镖头走到临近的一个火堆,打量过四周,向大家挥挥手,兵士,堂主,皆坐了下来,但是谁都没有先吃,还是静静的坐等。墨麟不禁折服,心想‘这都已经断粮好几天了,士兵们却还能这样不为美味所动,当真是铁打的军纪’。
  雪儿走过来,悄悄的凑到他耳边说:“有肉没酒岂不扫兴?大缸我都准备好了,你先去运酒。”墨麟笑着点头,起身来到场地中央的一口大缸前,伸手掏出那个酒葫芦,运神识将葫芦倒着悬在半空,使了个千里搬运之法,就见一股清澈的美酒如泉水般登时流下,眼见着就流满了大缸,阵阵的酒香传遍大营。
  墨麟回到座位,对二伯说道:“今晚所有事情均已安排妥当,请让叔伯兄弟们放心尽兴。”这话说完,见各篝火旁已有人将酒分好,又舀满了每人面前的陶碗。
  齐昌贵这才站起来说道:“诸位兄弟,当年承蒙不弃,一直跟着我们兄弟三人从中原来到这蛮夷之地。虽几经坎坷磨难,但壮志未酬,我代表仙逝的大哥,三弟先敬诸位一碗。你们辛苦了!”说完一口将酒饮尽。
  众位将士皆是整齐的一声;“谢过三位将军!”也是毫不犹豫,一口将酒饮尽亮着碗底看着齐老镖头,齐昌贵又摆摆手:“诸军今晚不用安排值守,全部随意尽兴,一醉方休”!场面登时自由起来,只听得拿刀切肉吃肉声,添酒碰碗喝酒声此起彼伏。
  墨麟,黄英皆没见过这种场面,不禁朝周围看了几圈,见尽管如此竟没有一个挑肥拣瘦,你争我夺的乱了章法。酒下的很快,肉也吃的不慢,一会功夫士兵那边炭火上的烤肉就只剩了骨架,齐虎一摆手,又是整只的鹿羊被抬了去架上炭火。
  墨麟这堆火旁坐着的是,齐昌贵,李延宗,张思远,齐虎,墨麟,雪儿,黄英,还有兰媚八个人。齐昌贵这几日一直在为断粮的事愁眉不展,今天又突然见墨麟来到解了妖魔之患,感情的起伏落差太大。三碗酒落肚,看着墨麟问道;“麟儿,你也已经长大,又修的这样一身好本事,将来可有什么打算?”
  墨麟没有吭声,只是端碗沉思着。他明白齐昌贵的意思是让自己回到镖局继承父业,像墨渊那样驰骋西南,可冥冥之中又感觉好像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在前面等他。
  雪儿见墨麟没有吱声,知他有事没有想通。就端着酒过去和墨麟碰了下,认真的说道“你想做的就是他们想做的,相信自己!”说完盯着他的眼睛鼓励一笑。
  墨麟看着雪儿这样,明白了雪儿的用意。端着酒碗站起来,环顾众军,朗朗开口说道:“想当初,中原朝廷奸佞当道,陷害我外公一家,才使得诸位叔叔,伯伯不得不背井离乡,抛弃祖宗,护我母亲和舅舅来到这蛮夷之地,在此麟儿先替爹爹谢过诸位”。说完深深一躬,站直后接着又道:“爹爹临终留有遗言,中原是咱们的故乡,我决定带领大家杀回中原,为蒙冤逝去的老人们讨回公道!也为叔叔伯伯,能够叶落归根!”说完将酒一饮而尽,静静的看着大家。
  全场一片安静,只听见篝火烧的噼噼啪啪乱响,过了一会,一个站了起来,两个站了起来,突然全场都站了起来,齐声吼道:“杀回中原,讨还公道!杀回中原,讨还公道!”
  是啊,谁能不念故土呢,故土有他们的家乡,有他们的爹娘,有他们的兄弟姐妹。以前他们虽然是朝廷追捕的叛军,想家的情绪也不是没有,只是都默默地压在心里,只有独自在喝了酒愁闷的时候才会想起。今天就被墨麟这么提了出来,这可是三个老主都不敢提起的往事啊,这个少主就这样义无反顾的提了出来,并且还是斩钉截铁。咱们真的能回去吗?
  不少人默默地在心里问自己,耳边却有个声音同时响起‘少主说能就一定能,跟定了少主就没错’!于是豪情被点燃了,士兵们沸腾了,酒一碗一碗被喝光,喝光了再斟上。我们有酒!我们有人!我们还有回家的勇气!酒量小的士兵喝醉了,醉了就躺倒,躺到了也是舒心的笑着。
  场面一片火热,齐昌贵也惊呆了,墨麟这真的要带大伙回去吗?这行的通吗?他的脑子一片糊涂。一会看看齐虎,又一会看看墨麟。再看到兰媚的时候见那个丫头也一脸的兴奋,于是他明白了,大哥临终肯定也说了要回中原的话。死去的人都记挂着要回中原,何况我这活着的人呢!想到这里他也振奋了,墨麟来了,回家的机会就来了,也是时候要讨还血债了!
  他开心的笑着笑着也醉倒了,兰媚和齐虎忙扶着齐老英雄进账休息,雪儿和黄英也跟了一边照看,墨麟却动不了身,他现在正被郁风等几个堂主团团围住,这个敬一碗那个碰一碗的在那往嘴里狂灌着烈酒。
  雪儿和黄英回来的时候捎回来几块兽皮,铺在了墨麟身下,她俩知道,今天晚上他肯定要睡在这天地之间了。
  张思远和李延宗也被今天晚上的情景给震撼了,他们万万没想到墨麟会有这种想法,他这想法又会给天地间带来血腥呢还是吉祥?他们不敢往下想,喝醉了就去睡觉,管他呢是福是祸自有天定!告了声辞也分别去帐内睡觉。
  场地上渐渐地就只剩下了墨麟和三个丫头,墨麟这时已是醉眼朦胧,黄英在一边拿身体倚住他,雪儿端来茶水让他醒酒,墨麟这才意识到自己喝醉了,神识一起将酒劲压去大半,喝了几口茶,看了看雪儿和黄英,一转头见还有个丫头在看他,随即想起来,笑着问道:“丫头你怎么还不去睡觉?”雪儿听了只是笑笑没有吭声。
  “你叫我丫头?”兰媚问道,墨麟点点头。
  “为什么?”兰媚歪头
  墨麟哈哈大笑,“你这个年纪不喊你丫头喊什么”?
  兰媚似乎明白了什么,“呃”了一声说:“好吧,那我就允许你暂时喊我丫头,我听着倒是不别扭,嘿嘿。”说完傻傻的笑着。
  笑完了又问墨麟:“那你什么时候才不叫我丫头了呢?”
  墨麟被问住了,想了想说:“或许会一辈子喊你丫头,或许等你长大就不喊了”。
  兰媚笑了笑,调皮的看了他一眼。“你不去睡觉吗”?
  墨麟说:“你先去睡吧,我和你两个姐姐还有话说”。
  兰媚说道:“那你是想让我先去睡觉”?
  墨麟道:“恩,你去睡吧”。
  兰媚说:“那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雪儿差点笑出声来,这鬼精灵的,这就给哥哥下上套了,墨麟无奈道:“你说。”
  兰媚歪着头:“你以后再打妖魔时必须带着我,答应了我就去睡觉,不答应咱们就都耗着。”
  雪儿这下彻底绷不住了,咯咯的笑了出来,插话道:“妹妹你快去睡觉吧,你以为打妖魔是游戏啊?那很危险的。”
  兰媚也是一笑:“你少骗我,今天你们来的过程我都问过郁风叔叔了,他能带着你们就一定能带着我,你们都不怕我怕什么?”
  雪儿登时被她噎住,一时也找不到什么词来应对她,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兰媚还是不依不饶,“哥哥,你答不答应?”
  墨麟无策去看雪儿,而她却将头早转向一边去了,没办法,只好先答应再说。心里想着,嘴上回道:“好吧,我答应你就是”。
  兰媚伸了小手过来,食指弯曲对墨麟道:“拉个钩钩,省得你反悔”。
  墨麟无语,只得伸出食指和她拉了拉,完了就说道:“满意了吧?快去睡觉。”
  兰媚这才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还不死心的说道:“咱们已经拉了钩了,你要是说话不算话你就是个乌龟。”说完心满意足,一蹦一跳的睡觉去了。
  雪儿这才把憋着的一口气笑了出来,直笑的肚子疼,在兽皮上打着滚。黄英不明就里,傻傻的笑。
  墨麟也不在意,他就不信了,在哪个丫头手里都打不出滚去?一个雪儿就捉弄的他难受了,这下又来个兰媚,想想头都大了,还是黄英好,黄英一点也不给他难堪,想到这便席地躺下,将黄英的头揽过来枕在自己胳膊上,眼睛望着天上的星星,雪儿见他这样,也是不依不饶,干脆与他头对头枕着他的肩膀一起看天上的星星。